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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没起身就被严峫摁着肩膀按回去了:“你刚喝了冷茶,对肠胃不好,要暖一下。”紧接着招手叫来侍应生:“你们有熬粥用的好汤底,拣温热清汤不带油的上一小盅来,另外账单拿给我签了。”江停遂作罢,问:“你今晚还通宵加班么?”严峫扭头冲他不正经地一笑:“孤枕难眠睡不着啊?”“……”“乖一个,”严峫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说:“等案子破了保证天天晚上陪你睡。”侍应生正巧一回头,当场嘴巴长成了O字型。江停面无表情地扶住额角,只有严峫签完单,潇洒地打车回市局去了。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店门外,江停才缓缓放下手,盯着眼前鲜美清澄的热汤,冷静的面容在氤氲热气中有些朦胧不清。侍应生远远站在雅座外,偷眼看这名看不出年纪的俊秀男子。江停察觉到好奇的视线,却懒得予以反应。就像电影按下快退又重放,他脑海中闪过刚才的每一幕画面和每一句台词,灵魂仿佛被剥离身体,悬浮在半空中,以外人的角度将最细微的光影与音调变化都反复琢磨打量,直到确定没有任何不完美的地方。不知道过了多久,侍应生无聊地研究着窗帘上精美的流苏,突然瞥见那个好看的客人动了——他拿起被静置已久的汤勺,终于慢慢喝了口早就没了热气的汤。“先生,请问要帮您换一碗热的吗?”侍应生慌忙上前询问。谁知那客人只一摇头,连个“不用”都没吭,就这么一勺勺喝完了冰冷的汤。·深夜十二点。乌云滚滚,风声呼啸。一道闪电倏然划过恭州上空的黑夜,几秒钟后,闷雷滚过天际,倾盆暴雨哗然泼了下来。公寓楼顶天台,铁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穿墨绿雨衣的矮胖男子身影踉踉跄跄,灌满了水的胶鞋踩进泥泞中,发出咯吱声响。但他对满身的狼狈毫不在意,紧紧抓着早已反折的折叠伞,在被暴雨浇灌的天台上摸黑前行半晌,终于找到一处勉强可以藏身的避雨之地,蜷缩身体坐了下去,重重抹掉脸上的汗和水。“小婊子,小娘皮……”他脱下胶鞋来,倒出里面的积水,嘟嘟囔囔骂道:“搞不死你,等老子搞不死你……”轰——又一轮闪电伴随滚雷惊天动地而下,世界瞬间雪亮。汪兴业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全身血液刹那成冰,脸色青白得像个活鬼。——他面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正站着七八名全身黑衣、兜帽遮脸的人,脸和手都隐藏在雨披后,就像趁着雨夜爬出坟墓的僵尸,直挺挺把他包围在中间。“……不,不,”汪兴业痉挛着手脚往后爬,全身肥rou一齐剧颤:“走开,你们不敢在这里动手,你们不敢……走开!走开!!”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从人群身后响起:“为什么?”“僵尸”们纷纷侧身,天台中央,阿杰右手拿枪,左手撑一柄黑伞,伞下有个黑衣黑裤看不清面孔的男子,似乎带着笑意望着汪兴业。汪兴业眼珠在触及对方的刹那间就不会动了,紧接着颤抖得差点脱眶,语调抖得难以成句:“不可能……饶了我,饶了我……不可能……”“为什么不敢在这里动手?”黑桃K很文雅地,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地重复了一遍。“饶了我!”汪兴业声嘶力竭尖叫起来:“我没有想杀那小丫头!真的没有!江阳县撞警车的事是我错,但那也只是为了自保!去年那姓李的丫头见过我!求求您饶命!饶命——!”汪兴业连滚带爬,匍匐在地上,就想去抱黑桃K的大腿,被阿杰重重一脚踹翻在了泥水里。黑桃K缓缓蹲下身,望着打滚忍痛吸气的胖子,笑问:“你看到那个警察了?”汪兴业像死了般满面灰白,半晌战战兢兢地点点头。“有什么看法?”姓汪那胖子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问,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嘴巴滑稽地一张一合,不知道能说什么:“我……看法……警察……我不知道他是……”“你看,”黑桃K遗憾道,“你连句奉承话都不会说,让我有什么理由饶你呢。”黑桃K在胖子惊恐的嚎啕中站起身,举步向前走去,几名“僵尸”立刻上前架住了满地打滚的汪兴业,强行拖向天台边缘的栏杆。阿杰撑伞快步赶上,低声问:“怎么处理,大哥?”“畏罪自杀。”阿杰立刻转头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离去。“那大哥,其他收尾的事怎么办?”黑桃K穿过夜雨冲刷的天台,来到黑洞洞的楼道口,毫不在意一拂肩上雨水:“警察会帮我们料理清楚的。”阿杰点点头。“让合适的人来干合适的事情,比凡事都亲自动手要方便保险得多。”黑桃K笑起来,说:“走吧。”几分钟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公寓大楼下,两人前后出了楼道,走向不远处一辆静静等候的黑色轿车,阿杰抢步打开后车门。黑桃K俯身钻了进去,就在那一刹那间,两人耳后风声呼啸,一个人影从楼顶直摔下来,顷刻间变作了四溅的骨rou和血花——砰!车门关闭,鲜血泼洒在车窗上,旋即被大雨冲刷成淡红色扭曲的水雾。轿车发动驶向远处的马路,红色尾灯消失在夜幕中,良久后路灯终于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起来。第77章翌日中午。恭州。空地周围绕着一圈圈警戒线,却挡不住广场舞大妈大爷们的探头探脑和窃窃私语。公寓楼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居民站在楼道里,个个冲楼下指指点点,有些脾气急躁的已经开始骂人了。“夭寿啊,作死的在这里自杀,有没有替别个考虑过,我们省吃俭用买得起房子容易的嘛?!”“我跟你们嗦,城南洋婆子作法算命最有效的了,赶紧请她来看看,不然晚上闹起来可怎么办?”……“让一让让一让,”严峫穿过人群,向守线的民警亮了下证件,后者立刻主动抬起警戒线让他穿了过去。“严哥!”马翔迎上前,递给他手套鞋套:“您可总算来了,这儿法医正收拾着呢!”严峫摘下墨镜,满地血rou已经被昨晚那场大雨冲刷得七七八八,但土里依旧散发出浓重的血腥。苍蝇嗡嗡飞舞,黏在水泥地面上的碎rou已经干了,隐约能看见森白碎骨和凝固的不明痕迹,那应该是摔出来的脑浆。现场出了三四个恭州法医,已经把尸骸收拾得差不多了。“我艹,真会挑时间死。”严峫紧了紧手套,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