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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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异常灾害仍在断续发生,迪迦奥特曼也一如既往地总在危急关头挡在最前方,与胜利队并肩作战,保护市民,顺利歼灭相继往来的怪兽和侵略者,看起来并未因古瓦木事件而与人类产生任何矛盾隔阂。 而或许是因为地球越发暖热的气候给光之巨人织了一张舒适的床,又或许是因为他对恐怖和灾难的想象已经被透支到麻木,连梦魔也找不到发挥余地,迪迦每夜的睡眠安稳了不少,虽然不时仍会做些噩梦,不过总算很少再尖叫着醒来。 这倒并不意味着他摆脱了黑暗的纠缠。恰恰相反。 不知怎的,自从他毁掉古瓦木以后,基里艾洛德人如影随形的跟踪行为是变本加厉,走火入魔——几乎每时每刻,只要迪迦一静下来,就能觉察出他的气息,感受到他的注目,甚至一回头,就有可能与他无声对视,然后一眨眼,又可能马上消失无踪。 换了任何心智稍弱的平常人,都该对此感到毛骨悚然,而之于强大的光之战士,这当然也毫不愉快,不过,基里艾洛德人无处不在的跟踪窥视,其实也早就不是新鲜的困扰。 不知哪天起,无论何时何地,梦里、醒来,阖目、睁眼,那恶魔都有可能出现,喋喋不休,死缠不放,简直渗透了他生活的每一个罅缝,怎么也甩不掉,摆不脱。 起初,这个抵死纠缠他的阴影让他惶惶不安又纠结怨恨,只要随时一见到,又或是一想起基里艾洛德人,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每根神经便蒸腾在恐惧和怨气中,痛怒欲狂,但是现在,他却是被这些激烈的负面情感烧得疲劳,不愿再耗费精神。 于是他开始令自己渐渐习惯这种情况。 他的仇人现在是恨不得住进他的影子里,给他时时刻刻添堵,可另一方面,自那晚之后,除了整天以人类形态悄无声息地跟着他,看着他以外,基里艾洛德人也没再做对他任何事,甚至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即便偶尔暴露了自己,忽然和他视线相遇,也一言不发,而仅仅用一种深不可测的,夹杂着困惑与探究意味的目光久久注视着他,直到身形再度隐匿于黑暗中——哦,还有他的花园,最近总算也没再遭殃,只是书架偶尔还是会被翻乱。 虽然自始至终搞不明白,这个古怪的家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自从那一次午夜静默中小心翼翼的轻柔触碰,迪迦便越发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无意于伤害他,也不会造成危险,于是,紧绷的戒备怨愤状态逐渐不由自主地松弛,他也疲于再继续为此思虑。 只要这下流的混蛋闭上嘴,不发出那刺耳的说话声,不用恶劣的方式吸引自己的注意,更别动手动脚实施性sao扰,他还能努力去忽略。 从早到晚耗费精力去恨,去防备,实在太累,而殚精竭虑去思考如何报仇,如何杀死怨敌之类的问题,也逐渐令迪迦厌烦了。 怨憎会苦,无心无愁。他早在岁月荏苒中形成了恬淡温和的脾性,过分极端的情绪,激烈的爱恨,本是他避之不及的负累和祸端。 当然,不想在意,不想被搅扰,也不等于真能完全无动于衷,不受影响。 那些恐怖和阴郁,那些纠结扭曲的着魔的欲望,恰如他能量核心里那一丝黑芒,潜伏在深心处,不曾消失,冷不防便会在他分神的间隙,或在静夜梦回中乘虚而入,变形幻化成怪诞的梦境。 这一晚,迪迦正好不太走运,又梦见自己被囚困在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处——好像是曾禁锢他,令他日夜被yin辱的那个监牢,又好像是在鲜血和尸骸堆砌的,森冷壮观的城堡里。 他迷失在了孤独和绝望中,然后,一个强壮而残酷的男人忽然死死抱住他的身体,把他按在地上,分开他的腿,在黑色的浓雾中强行与他交媾。 他不愿尊严堕落,雌伏于他人身下遭受羞辱,更不想变成一只发瘟的禽兽,可是脆弱的理智无法拒绝情欲,于是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夹紧双腿,抬高腰部,迎合雄性对他的欲望。然后,整个世界忽然燃烧起来,又逐渐像融化的黄油一般塌陷,把他淹没在堕落的浊液中,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看清了压在他身上的基里艾洛德人的笑脸。 …… 迪迦慌张地惊醒,从床上弹坐而起,被窗外直射眼睛的阳光刺得一偏头,结果瞬间吓得窒息。 ——人形的基里艾洛德正坐在他床边,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他,眼神很怪异,其中充满了好奇,又隐隐有种和蔼的光芒。 迪迦心脏猛地抽紧了,尴尬得浑身热起来。 最近,这种情形并不是头一次,也不是最过分的一次,换作平时,大清早一睁开眼就面临这种并不意外的“惊喜”,倒还不至于让他有那么大反应,可是好巧不巧的,他今天又出了那种难堪的状况——裤裆浸湿一片,身下的床单也染了脏污。要是让这下流胚发现他遗精,非得嘲笑得他抬不起头为止。 “你有什么毛病?!”迪迦恼火地呵斥,“下去!别弄脏我的床!” 基里艾洛德人愣了一下,俨然很意外迪迦对他说话了——从摧毁古瓦木那天开始,他们即使在面对面的情况下,也一直是互不开口,已经很久没有再交谈交锋了。 回神后,基里艾洛德耸耸肩,不紧不慢地下床站到一边,脸上恢复了惯来的戏谑之色。 “这么紧张干什么?”恶魔咧嘴一笑,近日来第一次打破缄默。“怕我吃了你吗?” 迪迦悄然拉高床被遮掩,慌张地提高了音量:“滚出我的房间!” 觉察出迪迦神色有异,基里艾洛德人怀疑地眯了眯眼,双手交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迪迦越发感到困窘,急急地挥挥手:“滚出去!” 基里艾洛德人玩味地摸摸下巴,用配合的态度点点头,后退着向门外走去。 迪迦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刚准备下床,基里艾洛德人竟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床边,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喂——!!”迪迦惊慌地妄图制止,然而床被已经被抢走,床单上那摊粘稠液体和湿漉漉的内裤暴露无遗。 他很想钻到床底下去,而那个混蛋果真马上发出了一阵令人讨厌的嗤笑声,扎在他耳朵里,使他羞愤得发烧。 “漂亮宝贝,这么大了还尿床啊?”基里艾洛德人故作惊奇的语气,又存心凑近看了看。“哦,哦,不是尿床。” 接着,他唇边再次扬起轻薄的微笑:“你昨晚肯定梦见我了,是吧?” 迪迦霎时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哪样更让他生气——是那可恶的嘲讽态度,还是因为这个混蛋的确说中了事实。 下一秒,怒火攻心,他直接抬起手,朝眼前那张笑脸上狠揍了一拳。 基里艾洛德人揉了揉脸,却笑得乐呵呵,迪迦也顾不得再对这厚脸皮的混蛋发火,慌忙抢回了被子,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扯下脏床单,冲出门口。 关上隔间的推拉门,迪迦迫不及待地脱光衣服,把床单和衣服一股脑扔进洗衣机,直接倒空了剩下的洗衣粉,设置好洗涤时间,然后又立即拿好干净衣裤,进浴室冲洗冷水澡。 凉水从喷头淋下,缓和他一身火急火燎的焦躁。 真是倒霉透了。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他就差点真以为这个阴魂不散的蟑螂不会再故意恶心他,捉弄他,给他找麻烦了…… 水流的节拍声中,他的呼吸逐渐平稳,禁不住又困惑于一个始终想不出结果的问题——基里艾洛德人为什么就那么喜欢缠着他?哪怕是生死仇敌,哪怕传说中冤魂不散的厉鬼,都不至于能有那么刻骨的怨毒,不肯给个痛快的了结,非要无孔不入地死缠到底,让彼此都不得解脱。真是搞不懂。 迪迦想不通,基里艾洛德人自己也想不通。 理性的认知告诉他,既已放弃了地球,迪迦又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这漂亮傻瓜的事儿早该和他无关,可实际上,他却总是无法自制地在意与迪迦有关的一切,甚至是被迪迦控制摆布自己的情绪。 迪迦喜欢什么,他就老是想去破坏什么,哪怕是一只鸟,一棵树;迪迦对那个胜利队的小女孩别有情意,他就特别想杀了她,撕碎她,最好能在迪迦面前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样;迪迦深爱这芸芸众生,他偏偏又曾承诺不会擅杀无辜,可同时,他对人类这种卑劣渺小的生物的厌憎却也随之与日俱增,恨不得用狱炎焚了整个人类世界——这个根本不配拥有美丽的光之巨人的愚蠢世界。 他总想去激怒迪迦,让迪迦愤怒、痛苦、伤心,最初倒是以此为痛快,可渐渐的,他却发现那带给他的痛远大于快——他受不了迪迦的悲痛和破碎,却又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懂,完全不懂。 基里艾洛德搞不懂这个古怪的光之巨人,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总忍不住关注他,被他牵动心绪,于是只好什么也不想,只循着下意识的愿望,继续去跟踪,去观察,哪怕什么答案也得不到。 就在这时,一声水管破裂的脆响忽然打断了飘浮不定的心绪。基里艾洛德人低下头,发觉一道水流从洗衣机上淌了过来,一路浸到他脚边。 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止,估计迪迦已经洗完澡了。忽然又有了恶作剧的心情,基里艾洛德人扬起笑,跨过地上那滩水渍,直接打开推拉门,握住浴室的门把手——不出意料上了锁,可惜没什么用。 这会儿,迪迦刚刚擦干身体,穿好裤子,依然还光着上身,结果,门忽然开了,一阵冷风飘到身上。 迪迦猛然抬起头,见基里艾洛德人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惊得他条件反射地立刻抓起衬衫,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披上。 “你进来干嘛?!”他慌忙低头扣上纽扣,生怕那yin魔连大古的身体也不放过。 基里艾洛德人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一转,微笑道:“你的洗衣机漏水啦。” 迪迦捋平衬衫褶皱,狠狠剜了他一眼,撞开他走出浴室,而后不得不在那一滩水渍前停下脚步,检查洗衣机的状况。 排水管裂开了,不过不严重。迪迦本来有点怀疑是不是那个无聊幼稚的混蛋换新花样搞破坏,不过这点程度应该不是他的杰作。按停洗衣机开关,迪迦找来双管胶,尝试自行修复破损。 迪迦修理洗衣机时,基里艾洛德人又站到了他身后不远处,无声注视他的背影。 这段时间,除了不停地注意着迪迦,他几乎也没做过其他事。 他看着迪迦起床、洗漱、做饭、做园艺、看书、睡觉,到TPC基地工作,和他的人类伙伴谈笑,在灾害出现时驾驶战机或巡逻车出动,疏散人群,然后偷偷躲到一边变身,以天神降世的姿态显现他耀眼美丽的本来面目,与怪兽搏斗作战……除此之外,他也会去翻翻迪迦爱看的那堆晦涩难懂的哲学书、无病呻吟的酸诗,不过结果是就算每种语言,每个字词都看懂了,内涵也是完全领悟不了。 就算知道迪迦每天跟谁说话、吃了什么、去哪里、做了什么、看什么书,像专门研究昆虫的生态学者一样仔细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也还是难以好好理解他。不理解他的温柔包容,不理解他的悲悯之心,不理解他对世界,对生命怀抱的深情眷恋,不理解他身为光之巨人,何以如此偏爱弱小低劣的人类,不理解他为何明明曾与黑暗为伍,却又对光明如此执着……同样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在他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然后,迪迦小心粘好了破掉的排水管,重新打开洗衣机开关,手扶边缘,盯着滚筒里不断翻搅的床单衣物,检视机器运作状况。 基里艾洛德人仍旧停在远处,集中思想和感觉,注视迪迦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聆听他发出的每一点响动,好像想连那人类身体的肌rou纤维、神经血液的运动都瞧个清楚,听个明白。 下一秒,基里艾洛德人无意间吸了口气,闻到迪迦身上飘来的浅浅的清新气味。他忽然心中一动,被那股气味所俘虏,于是,他缓缓地朝前走去,越走越近,在迪迦背后半步远的地方停住。迪迦还在检查洗衣机,并没有留意他的靠近。 基里艾洛德人俯下身,鼻尖凑近他的后颈,闭上眼睛,仔细嗅闻他的味道。 迪迦刚洗完澡,身上有沐浴乳的淡香,发间还有一丝人类油脂的气味……不过这些并不是关键,最吸引自己的是另一种东西,是……光的味道。以前每次和他zuoai,都能清晰地闻到它,不过并没有深思留意。 这股味道柔和芬芳,神秘馥郁,令人陶醉。是甜柠檬?牛奶和蜂蜜?甘冽的清泉?晒过阳光的丝绸?不知道。但是,这股气味,它似乎就代表圣洁与美,蕴藏着迪迦身上那些使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秘密。 他贴着迪迦闻了很久,让那股芳香如和风般流入自己体内,可仅仅只是越发沉醉迷乱,丝毫没能解开其中的秘密。他很困惑,而且不满足,于是他突然低下头,抓住迪迦的双肩,鼻子贪婪地贴住那散发淡香的颈项,深深吸气。 迪迦瞬间浑身僵直,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慌忙跳开三步,回避这猝不及防的贴身接触。 “你想干什么!”迪迦悄然握紧双拳,随时准备变身,心跳得快极了——他最近真是太懈怠了,差点就因为暂时的相安无事,忘了这恶魔有多么下流无耻。 基里艾洛德人终于回过神,目光犹有些恍惚,乃至在质问下显得懵懂单纯。 “我只是闻闻你的味道。”他低声说。 迪迦怔住,惶惑不解,觉得这话听来明明仍有种猥亵的含义,可偏偏对方的表情又比任何时候都坦然无辜。 “……你脑筋真是不太正常。”迪迦皱眉嘀咕,“从早到晚跟在我身后,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基里艾洛德人竟也陷入了迷惘,微低着头,自言自语似的说:“不知道呢。” 迪迦呆了呆,顿时一脸莫名其妙,纳闷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迪迦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你要么检查一下脑子,要么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被他这么一刺,基里艾洛德人忽然彻底清醒,回以轻佻的、嘲讽的笑容。 “不用,只是童年悲惨而已。”他说,突然朝迪迦腰上搂了一把。“只要你用rou体治愈我就没事了,漂亮宝贝。” 迪迦浑身一颤,立即狠狠推开他,顺便又往他脸上挥了一拳。 基里艾洛德人随手抓住他挥来的拳头,龇牙笑了一笑:“又生气了啊?嗯,没错,光是能看到你这种怒气冲冲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每天跟着你就挺有趣的。” 迪迦一瞧那张笑脸,就气得血管突突响,脸色歪扭,竭力挣扎着保持冷静,而后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PDI突然哔哔响。 甩开基里艾洛德人,迪迦马上拿起PDI,查收紧急通告,很快心中一凛。 “有怪兽……”他神色凝重,立刻收起PDI,并在离去前瞪向基里艾洛德人,威胁地伸手一指。“不要妨碍我!” 基里艾洛德人什么也没说,而迪迦为了节约时间,直接化身为光,飞出窗外,在最快时间内与胜利队队友汇合,装备整齐后出征。 此次袭击发生于首都中心D地区,怪兽乃是从地底钻出,攻击性极强,头顶的角不断放射橙色的破坏热线,沿路破坏整个城市。 在轰天撼地的巨响中,两架飞燕号战机第一时间出动,在空中不断发射激光炮,试图阻止怪兽的行动,迪迦则与丽娜搭档,在地面加紧疏散市民。由于是周末清晨,人员并不密集,疏散工作尚算顺利,及时制止了重大伤亡的出现。 “往那边跑——往那边!” 在人群四散奔逃时,迪迦一边予以指引,一边抬起头,观察那只大肆破坏的强悍怪兽。 五十九米高,面目狰狞邪恶,头角突出,肢体魁梧粗壮,浑身覆盖着形似浮石的坚硬外壳,拖着钢柱般的长尾不断鞭击挥舞,破坏建筑。 他对它有记忆——超古代怪兽,加鲁拉。哥尔赞与美尔巴的同族,但实力在这两者之上。飞燕号的攻击打在它那身装甲上,几乎连瘙痒都不算,丝毫无法令它改变步伐。 现在只有自己能对付它了。 “往那边跑!快一点!”丽娜声嘶力竭地引导着市民,而后仰望着那头怪兽,神色焦急起来。“激光炮没有用吗?” 当机立断决定变身作战,迪迦转向丽娜,嘱托道:“这里就拜托你了。” 丽娜愣了愣,露出别具深意的目光,向他郑重地点点头。“好,这里交给我。你去吧。” 于是,迪迦迅速转身,远离人群窜拥的街道,奔到了一幢办公大楼背后的阴影处,准备变回光之巨人的形态,却在将要解放体内能量时忽然一怔。 大厦门口,一名穿黄褐色夹克,安静如恒古的青年男子默然负手而立,仰头注视着高层的窗户,仿佛四周轰天撼地的震荡完全与他无关。 “你在干什么?”迪迦急喊道。 青年回过头,眉头紧缩,忧心忡忡,掩在黑框眼镜下的一双深色眸子沉郁如静夜。“还有个女孩子没来得及逃走。” 迪迦愣住。“什么?” 青年伸手指示。“在这栋建筑的七层楼梯口的那个房间里。” 怪兽仍在持续制造破坏,他们身后的立交桥轰然倒塌。迪迦顾不得疑问,望了望七楼的窗口,说:“你快去避难吧!” 紧接着,在青年深深的凝视下,迪迦越过他,迅速冲入了大楼。 窗外震耳欲聋爆炸声、炮击声撼动着摇摇欲坠的楼宇,大厦内烟尘弥漫,设施桌椅东倒西歪,迪迦咳嗽了两下,用手扇开烟雾,越过重重阻隔,停在那神秘青年所指示的房间门前。 门被倾倒的杂物堵住了,迪迦用力撞开,便见一个白领女性昏倒在地,背部压着倒下的折叠椅。 迪迦赶忙上前,挪开她身上的杂物,拉着她一条手臂勾住自己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没事吧?” 然后,光线被遮挡,房间倏然暗了下来。迪迦扭头望向窗外,目光立即撞上了加鲁拉凶邪的双眼。 下一秒,爆炸的火花覆盖了楼层,而同一时间,光之巨人洁净神圣的白光绚丽绽放,辉耀于天地间,守护生命,抵御邪恶。 巨大化现身后,迪迦缓缓蹲下,把护在手心里的那名女子轻放到安全的位置。 紧接着,他迅速起身转头,冷冽的眼光望向为祸人间的怪兽,并提气纵身一跃,用体重将它压倒,连续重拳击打。 然而,他的拳脚并不足以突破加鲁拉的外壳,造成有效伤害。相对的,它那巨大的兽足朝他腰侧踢了一脚,他便立刻失衡,被远远踢飞在地。 一踢开迪迦,加鲁拉便又不管不顾地继续前行,执行它破坏人类文明的目标,而飞燕号射出的激光炮对它来说简直是隔靴搔痒。 迪迦在地面翻滚了几周,连忙跃起,双足点地,一个空翻跳跃到怪兽身后,拽住它坚硬的躯壳,狂击猛打,在外壳上砸出点点火星,终于令它有了些吃痛的反应。 它似是忍无可忍一般,用头角喷射出橙色火焰,扫射一圈,迪迦及时低头回避,然后猛冲过去再次抓住它,用膝盖在它相对柔软的肋腹狂踢猛打,然后把它狠狠投摔在地。 加鲁拉暂时放弃了进攻企图,像鼹鼠一样趴在地上,双爪迅速刨地,刨开水泥砖瓦,把头钻进洞里。 见此,迪迦立即交叉展开双臂,以最快速度积蓄能量,发射哉佩利敖光线,扫过加鲁拉挖掘出的空洞,直到整片地皮都近乎在高热中融化,轰的炸出一声巨响。 怪兽消失,天地恢复平静,迪迦抬起头,飞离地面,然后悄然恢复人间体形态,找寻他刚刚安置的那位昏厥的女子。将她小心扶起,迪迦背着她穿过烟尘缭绕的街道,与队友会合。 “大古。”丽娜奔到他面前,紧张地打量了他一番。“没事吧?” “我没遇上危险。”迪迦摇摇头,他背上受伤的女子则有了些迷糊的反应。“能把车开过来吗?送她去医院。” “好。” 除了一些皮外伤,那位白领女性并无大碍,刚送到医院,便已自动苏醒。经过简单的伤口包扎,她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休息了一阵,向迪迦和丽娜连声道谢。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迪迦笑着摆摆手:“没什么的,这是我的工作。” “这次全是大古的功劳啊。”丽娜插口道,“一般人怎么能知道,她还被困在大楼里呢?” 迪迦微微一怔,忆起那个气质特殊的神秘青年,低语道:“是有人告诉我的。” 紧接着,他低头看向那名受伤市民,探问说:“可能是你的同事吧?” “我的同事?”女子疑惑地顿了顿。“应该不可能,我只是去拿我忘了的东西。” 迪迦狐疑地皱了皱眉,沉吟不语,而丽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好像想看透他的心事一般。 思索不出结果,便只得暂时将这出怪事抛诸脑后。确认受伤市民无恙后,迪迦回到TPC基地继续后续工作,一直忙碌到深夜时分,端着一份文件夹,走进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准备喝杯咖啡提神,然后便发觉他的电脑终端有新邮件提醒。 随手放下文件夹,迪迦坐到桌前查收邮件,而后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心脏急跳。 “拜启,奥特曼大人: 我一直在远处注视着你的活跃,你是一位维护人类和平的正义超人,但是我,不喜欢那样的你,甚至还对你抱有仇恨之心。我们能否见一次面,好好谈一下?至少我有这权利。明日正午,在K1地区的购物中心等你。请务必一个人过来,我很期待能共度一段有意义的时间。 桐野牧夫” 迪迦揉了揉干涩的眼,克制住情绪的波动,给自己泡了杯热咖啡。然后,他的眼睛再次一行一行重复扫过屏幕里的文字,忽觉胃部一阵焦灼刺痛,也不知是咖啡伤胃,还是那些文字长了刺。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并且,与居间惠不同,发信人恐怕来者不善。 他是谁?为什么? 不安的疑问盘旋在脑海中,迪迦尝试追踪邮件的来源,但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收获,只得又喝了口咖啡,努力恢复镇静。接着,他突然想到清晨在办公楼外遇见的神秘青年,想到那双沉郁如夜的黑眼睛。 ……是他吗? 大古惴惴不安地发问:“迪迦,我们怎么办?” 迪迦吁了口气,放下咖啡杯,关闭邮件。“不用太担心,明天去见见他再说。”他宽慰道,“应该不是什么侵略者,而且,如果他就是早上指引我们去救人的那个年轻人,更说明他内心也绝不邪恶,不会造成很大麻烦的。” “唔,说的也是……” 于是,喝完了整杯黑咖啡,养精蓄锐后,迪迦摈弃杂念,回到指挥室,专心聆听简报,完成剩余的工作,然后便在漆黑的夜幕中乘车回家,洗澡休息。 屋外更深露重,迪迦走到床边,仔细合拢窗户。这第三扇新窗特别容易漏风,要不是担心大古rou痛,他真想再拆了它重装一扇。 咖啡提神效果太好,他现在毫无睡意。本想照例看书入眠,可他马上发现,书架又被动过了——嗯,这回基里艾洛德人还算手下留情,只是弄乱了两套《人间喜剧》,拆散了他的《尤利西斯》,顺便扯坏了一页叔本华论说文集而已。 压下烦躁,迪迦无意间翻到一本将棋谱,突发兴致,便拿下了书架最顶端的一套将棋,在桌上展开棋盘,逐一摆好棋子,然后坐上椅子,假想对手,翻阅棋谱研究。 过了一会儿,不甘自娱自乐,他忍不住对着影子说:“要不你和我下盘棋吧,大古?” “啊?我们这样,不方便吧……” “没关系啊,轮到你的时候,你说,我下。” “呃……其实,我不太会下棋。”大古为难地应道。 迪迦仍不放弃,攥着一粒棋子,手痒痒的。“我教你啊。” 大古迟疑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答应,又一阵阴凉的夜风从窗户的缝隙溜进来,钻进脖子里,叫人直起鸡皮疙瘩。迪迦抓棋子的手突然僵住,微笑从脸上消失,不悦地放下了那本棋谱。 这家伙,真是无时无刻不扫兴。 很快,那熟悉的,嘲弄的腔调从身后传来,好像在轻咬他的背。 “你总有很多闲情逸致,真无聊。” 眉头不快地紧拧着,迪迦突然无奈地轻轻一叹。他没有回头,重新翻开棋谱,阅览阵法,试图当那个恶魔不存在。 结果自然是办不到。哪怕他不说话,迪迦也能清楚感觉到他黑暗的气息、他目不转睛的凝视,心绪也不得不随之波动起伏。 既然无法忽略,又当如何呢? 他们俩不是朋友,是仇家,自然只有彼此嘲讽攻击,尖锐冲突才合适。除了输赢对抗,除了伤害和被伤害,除了互相制造折磨,他们之间似乎也不该再有别的互动。 但他现在既睡不着觉,又疲劳困顿,完全不想再陷入战斗状态。 其实也没人规定仇敌间就永远只许你死我活的厮杀斗争。 即使是仇深似海,和基里艾洛德人这般近距离接触相处,毕竟也已有数月之久,如果真的非要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神经紧绷,不遗余力地与对方短兵相接,剑拔弩张,他早该精神崩溃,变成一个偏激失常的疯子了。 最终,或许是真的百无聊赖,也百无禁忌了,迪迦合上棋谱,放下长久的,转头与基里艾洛德人对视,平静如对待一个普通的故人。 “我可能确实是无聊。”迪迦无所谓地说,朝基里艾洛德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去。“而且我看你也挺无聊的,无聊就和我下盘棋吧?” 对方那张人形的英俊面孔霎时充满了惊疑,看着倒是比平时那副惹人讨厌的笑脸顺眼不少。 “什么?” “下棋。”迪迦淡淡地重复。 基里艾洛德人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想来想去,也不相信他堪称友好的举动的确只是出于无聊,总觉得他不安好心,就像那杯茶一样。然而,非说迪迦想报复他,他又想不出来下棋有什么用。 看出他的疑虑,迪迦好笑地扬起嘴角:“棋子又不能下毒,何况你就算喝毒药也死不了。正如你所说,我拿你没办法,你怕什么?” 基里艾洛德人无声地注视他片刻,终于耸耸肩,恢复一贯的放肆态度,泰然自若地在他对面落座。 “你什么水平?”迪迦顺口问,摆正歪掉的两枚步兵。“要不要我让驹?” 基里艾洛德人皱了皱眉,好像很不高兴被看轻。“不用客气,漂亮宝贝,当心像在床上一样被我干到哭出来。” 这家伙棋艺不明,论惹人发火倒是旷古烁今的天才。迪迦眉心跳了跳,尽量沉声静气,把一枚香车向前推了一步。“那我先走了。” 基里艾洛德人下棋的手法和他战斗的方式一样,粗暴直接,咄咄逼人,不过幸好,在棋盘上,他们之间的力量终于均等,迪迦也不必怕他。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早把飞车推出来冒险。”迪迦提醒他。“我可不想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一局,那太无聊了。” 基里艾洛德人貌似不以为然,但迪迦看得出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到了影响,落子更谨慎保守了些。 “你倒很悠哉。”基里艾洛德人拨开额前挡眼的黑发。“你的真实身份都已经暴露了呢。” 迪迦厌烦地转了转眼睛。“你现在连我的邮件都要偷看了?” “你还要看邮件才意识到?”基里艾洛德人冷笑一声,“那个人类,他可不一般——很强的超能力者,今天早上那么混乱的状况,都能准确感应到我的存在,显然也第一眼就看透了你是光的本质。” 迪迦满不在乎地捂嘴打哈欠,移动他的龙马。“哦,是吗?” “这么镇定?你暴露身份,可是很危险的事。”基里艾洛德人俘虏了他的香车。“不过也对,应该说,是那家伙胆子太大,手无缚鸡之力,仗着点特殊能力,就敢挑衅奥特曼。” 迪迦禁不住皱眉头。“你是不是又想建议我杀了他?” “显然你也不笨嘛。” 迪迦嘴角抽动,忽然笑了出来,讽刺地说:“这个杀掉,那个也杀掉……你活得这么简单,是不是挺开心的?” 基里艾洛德人理直气壮:“当然咯,难道像你一样?扫地都怕弄断一条蚂蚁腿,还要通过出卖身体保护弱者,那可累死了。” 迪迦手指握紧,强忍住把棋子砸到他脸上的冲动,专注于棋局,把一枚角行升级为龙马。 夜风从窗子的缝隙持续涌入,盘旋成无形的冰刃,刮过皮肤。怒火忽而平息下来,变得寒凉无奈,迪迦露出一抹无力的苦笑,摇头叹息。 “那我就不懂了,你既然怕累,怎么偏偏总是不杀我?”迪迦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迷惑不解。“不难吧?那样你和我都老早解脱了。” 基里艾洛德人倏然怔住,无言以对。 这个问题他想都没有想过,然而被迪迦这样一问,却又着实费解。 不知怎的,从第一天起,对迪迦好像就从没产生过杀意。 哪怕当初那样势不两立,哪怕迪迦屡次阻碍他们的计划,也只想彻底在人类面前击垮他,逼他臣服,唯独就是没想过杀了他一了百了。 为什么不呢?多简单?像是在那场“天使”与“恶魔”的战斗中,迪迦就毫无还手之力,还直接被自己从空中击倒,昏睡在地上,杀起来易如反掌——其实那时就了结了他,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若只是为了报复惩罚,通过当初那样的侮辱,目的也已达成,迪迦自己都曾在受辱后绝望到乞求死亡……可他就是怎么都没有杀心。 但明明是早该杀的,现在甚至更该杀——毕竟迪迦对他恨之入骨,一日不除,难保未来不造成威胁,而以这个光之巨人难以把握的古怪个性,就算再次选择亲近黑暗,比起成为同伴,倒更可能成为一个极不可控的危险。 ……为什么不杀?难不成就只因舍不下rou欲?笑话。 迪迦确实是很美,美得敌人都不得不久久瞩目,可对于情欲,他向来是适时地放纵享受,而绝不耽溺其中,又怎会像个蠢猪一样贪花恋色到这种地步? 冥思苦想了半天,他总算想到了说得过去的理由。 “既然做不了朋友,我更想慢慢折磨你。”基里艾洛德人耸耸肩说,视线放到棋盘上。“你实在太令我讨厌。” 这个回答好似是在迪迦意料之中。他疲倦地闭了闭眼,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握棋子的手隐隐泛软,一时连怨愤也乏力,甚至懒得再说什么去反击或者回应这份自己不该受的恶意。 相对无言的寂静好像噬咬着脑膜,基里艾洛德人逐渐开始焦躁。他盯着迪迦苍白幽静的面孔,鬼使神差地问:“你是不是很恨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明显是废话。一个傲骨嶙嶙的光之战士,却被那样撕裂践踏尊严,怎能不恨? 那样沉静温润的性情,对谁都温和以待,连对怪兽都常能报以怜悯善意,偏偏总对他火山爆发,锋芒毕露,可见是有何等的怨毒了。 然而,出人意表,迪迦竟是摇了摇头。 “不想恨呢。”他淡淡地说。“浪费力气。” 基里艾洛德人呆怔了一瞬,半信不信,但迪迦说的是心里话。 要恨一个人,视线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而不得不把一大部分时间精力、情感思想都集中在他身上,岂不是在虚耗自己的生命? 然而,不想恨,也不代表就能不恨。 迪迦确实不愿意继续投注过量的感情和注意力在仇人身上,却也拦不住对方每天执着不懈地出现在面前,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他的存在,不要忘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纠葛。 伴着一声轻叹,迪迦喃喃重复:“真的不想恨呢。” 基里艾洛德人弄不清自己对这意外的回答是什么感觉。 他喜欢挑衅惹怒迪迦,总觉得那气急败坏的失态样子,有种……特别有趣、可爱的因素,所以他以为自己能欣然接受迪迦恨他的事实,但他却渐渐发现,那双眼睛里刻骨的憎厌,并不令他愉快,反倒像荆棘一样刺痛人。 可是,如果迪迦不恨他呢? 他们既是注定对立的宿敌,仇恨就是他们连接的唯一纽带,如果迪迦连恨都不恨他,那留下的恐怕就只剩冰冷漠然了。 这样一想,他觉得还是被恨更好一些。在浓烈的怨恨下,至少迪迦将永远无法忽视他,眼里也只容得下他一个。 不过迪迦并不打算理他怎么想。自言自语的念叨完了,迪迦低下头,直接手持一枚桂马,杀到他的王将面前,只差一步就能结束棋局。“不好意思,你输了。” 基里艾洛德人愣了愣,死盯着棋盘,不甘的手蠢蠢欲动,想要抢救败局。 “远水救不了近火。”迪迦无情地指出,“你早把飞车调到战场中央,我的进攻就没那么顺利了。” 这下基里艾洛德人开始瞪他了。“可你刚刚说——” “骗你也信,这么听我的话?”迪迦满脸惊奇地睁大眼睛,然后眉梢一挑,发出嘲讽的嗤笑声。“那你当然会死在我手里了,帅哥。” 基里艾洛德人脸色瞬间阴沉,令迪迦隐隐感到不妙。接着,他身上突然爆出熔岩似的光焰,变回原型,然后臂上迅速伸出腕刀,猛地劈烂了棋盘,余波把整张桌子砍成两段。 裂开的桌子迅速倒地,棋子四散乱飞,在地板上蹦跳旋转,迪迦惊得全身向后一缩,两手条件反射挡在身前。 接着,好像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基里艾洛德人迅速收起腕刀,恢复人类形态,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迪迦嫌恶地皱起脸,从椅子上站起来,望着地上那一片狼藉,想收拾又不知从何开始,最后气笑了。 “原来你悲惨的童年时代还没过去啊。” 基里艾洛德人脸色更加难看,欲言又止,而迪迦已然厌倦了这出闹剧,冲他不耐烦地挥挥手。 “算了,我不指望你能正常点了。”迪迦有气无力地抚了抚额,然后抬起眼,语气异常之诚恳。“我诚心建议你,找点更好的事做,别再天天追着我了。” 基里艾洛德人迎着迪迦的目光,沉默凝视,黑眼睛里显露一种迷惘又执拗的神色,像被镜花水月所迷的小孩。 “做不到呢。”他无意识地说。 迪迦扯起嘴角,无奈地两眼一翻,有种头痛得要昏倒的感觉。他真佩服自己到今天还没有被这不可理喻的混账东西给逼疯。 “那么,七天。”迪迦干笑着说。“七天不要出现,也别跟踪我,监视我。试着找点更好的事做——如果实在找不到,就想点更好的办法来折磨我吧,因为现在,你仅仅只是让我很腻烦,倒说不上多痛苦。” 基里艾洛德人沉吟不语,微低着头,踢开了脚边的一粒棋子。他不喜欢迪迦那种赶苍蝇一样的态度,可内心理智的一角告诉他,他最近的行为的确是无聊透顶,毫无意义。 大概是那些漂亮的光芒有什么古怪,对着迪迦,他总会莫名其妙地犯糊涂,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远离迪迦一阵子,或许这种情况就会消失,头脑运作也会恢复顺畅。 于是,他耸耸肩,同时抬起手表看时间。 “好吧,那就下星期凌晨十二点半再见。” 迪迦都有些不相信他那么好说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后悔自己没给个更长的期限。 “不用那么准时。”迪迦难得对他和颜悦色起来,“再晚一点也没关系。” 基里艾洛德人回了个不快的冷眼,但终于没再给他添加更多麻烦,弹指的一瞬间,身形便已由实体消散,化为虚幻的黑色烟雾,消失在阴影中。 迪迦眨了眨眼,在原地静立了一阵,再三确认,才敢相信那只蟑螂已经不在了。 好像压抑着他的千斤重负突然移开了,那一刻的轻松,竟让他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一样兴高采烈,欢快地笑了出来,向天举起手臂。 “耶!放假了,大古!七天长假!” 大古一时讶异于他夸张的反应,但很快也被他的喜悦所传染,开心地笑道:“是啊,总算能摆脱他了!” 然后,大古轻哼起了歌,迪迦则顺着旋律摇头晃脑,简单收拾了一下地上的棋子和烂木头。然后,他伸了个懒腰,关掉电灯,身心轻快地上床睡觉。 “对了,你还想去游乐场吗?”他忽然兴起,微笑着盖好被子。“趁这几天,有机会去一次吧。” “好啊!”大古积极应和。“啊,明天中午跟那个人见完面之后,马上就去玩,也可以吧?” 迪迦愉快地点头。“嗯,可以啊。” “那晚安。” “晚安。” 当晚,人类的救世主卸下了一身疲惫重担,在一心同体的纯净灵魂的陪伴抚慰下,睡了个安稳的好觉,直到黎明点亮黑夜幽暗无尽的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