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灾殃

    天才蒙蒙亮，自顾自爽快过一把的五条悟刚刚把艾尼亚收拾干净，正准备去冲个澡时，身后传来意料之外的动静。

    “嗬——嗬——”

    好像是终于从水中钻出来透气的近乎溺水之人，昏迷了将近一百天的少女突然从床上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冒着冰冷黏腻的汗水。

    艾尼亚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胸腔剧烈起伏着，后怕得厉害地打量着身边的处境，直到一个惊喜万分的白绒绒脑袋出现在她眼前，才确认自己真的摆脱了那个怪物般的男人。

    “艾尼亚！艾尼亚你终于醒了！！”

    从昏迷中骤然醒来，艾尼亚虚脱得浑身使不上力气，还有莫名其妙地酸痛感。一时脱力，艾尼亚又重重跌落回床榻上，努力调动起全身的念力，警惕十足地瞪着这个裹着绷带，脸部轮廓十分出众的高个男人。

    “你是谁？”

    “啊咧？居然都不认识我了，好伤心呐～”

    男人清冽微哑的嗓子十分悦耳，一边说话一边拆解头上的黑色布条，还越凑越近，就差没有鼻尖对着鼻尖地黏在艾尼亚脸上。

    “人家那么想念艾尼亚，没想到艾尼亚酱居然直接把人家忘在脑后了。”

    “明明当初，可是迷我这双眼睛，迷得想要抠下来的呢。”

    瑰蓝色的眼瞳就这么近距离地暴露在艾尼亚眼前，里面缓缓流动的光彩时隔几年再见，依旧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少女全部的注意力，颤巍巍又缓缓抬起手，试图去触摸那片海。

    月光下，那举世无双的眼睛好像比小时候的颜色略深了些，没有当时那么清澈见底，多了成年人才有的深邃，却是艾尼亚无法体会的迷悟。

    “绮丽……”

    “果然，你对我的眼睛就是着迷得不要不要的呐～”

    不知不觉间上半身都压在艾尼亚身上的青年猛得直起腰。拉开距离后，那种把所有大海都浓缩在一双眼睛里的冲击力总算减淡，不至于让艾尼亚晕头转向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是，五条？”

    长大后美得夺目的青年洋溢着过分热情的笑容，晃得艾尼亚一阵眩晕，这小子长大后居然这么好看？还是虚弱得很，艾尼亚晃了晃脑袋才找回一点真实感。但这么一闹，好不容易从宿傩编织的荒诞梦境中逃脱出来的紧张感，就消失了大半。

    置换成半个仇人五条悟出现在面前的匪夷所思。

    “Bingo！”

    白色短发的青年过分亲昵地在艾尼亚身边坐下，贴心地把少女的上半身拢在怀里，让她坐起来一点好喘气一些，“不过艾尼亚酱，怎么还是叫我五条，应该叫我悟才对，快叫一声试试？Sa-to-ru～”

    “嚯啦，叫一声悟嘛～”

    “Sa-to-ru～很简单的～”

    “Sa-to-ru～快叫一下嘛～”

    “五条，你为什么在这里？”

    很显然五条悟虽然个子变高了，但聒噪程度却很好地保留了下来，一开口就闹得艾尼亚太阳xue一抽一抽地跳动，想要去触摸他眼睛的手也变成拍向他试图凑近的脸，让这张吵闹不休的嘴离自己的耳朵远一点。

    “因为收留了你的杰，可是我一生的挚友。”五条悟把试图挪得离他远一点的少女不费吹灰之力又按回在自己的胸膛上，“当发现艾尼亚酱昏迷过去后，杰可是第一时间就给我打电话了呢～”

    艾尼亚此时心情很复杂。

    好不容易抓住时机摆脱了宿傩的控制回到现实中让她激动万分，可醒过来却发现被五条悟缠上实在说不好算不算羊入虎口。更何况针对宿傩的一系列攻击只是打了那个怪物般的男人一个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真的杀死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抓回梦魇中继续遭受折磨。

    一想到这，艾尼亚就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撒～艾尼亚酱，来说说为什么你没有死掉，以及，你身上的诅咒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湛蓝的眼睛紧盯着有些躲闪的黑色眼睛，不肯放过少女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看似大大咧咧的男人一旦认真起来心细得可怕，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看到自己发出的咒术把艾尼亚吞噬得干干净净，可少女还有一天会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样独特的生命力，没有任何办法作假。

    甚至可以说五条悟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类似的人，哪怕是那些讨人厌的异能力者们也平凡得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只需要扫上一眼就知道是无趣的存在。可如今，绝无仅有的艾尼亚，真的回来了，还好好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就连脸上对自己的嫌弃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根本不能说是爱恋的情感在五条悟的胸腔里澎湃，更像是不容闪失的占有欲，想要得到这个无法复制的宝物，就像艾尼亚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他的眼睛一样。被众人的追捧与宠爱高高架起的六眼神子还不曾成长为日后稍微内敛一些的大人模样，年轻气盛的青年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人更多的是一种需要满足的欲望。

    亦或者这种欲望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喜爱。

    五条悟丝毫没有自己其实正被人讨厌着的自觉性，腆着脸凑到艾尼亚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又狠狠嗅了嗅少女的头发。

    虽然是无知无觉地被人灌溉了许久，少女抬起眼瞪他的时候还是流转出诱人的春意，看得血液躁动的青年有些难耐地挪了挪屁股。

    “你是狗吗五条？还闻来闻去的！”

    “嘛，如果是艾尼亚酱当我的主人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考虑～告诉我嘛，艾尼亚酱，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人家可是自责了好久呢。”

    艾尼亚十分怀疑地打量了一下五条悟那张看起来就不怎么具有说服力的脸，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没办法，虽然自己身上的问题根源找到了，但还需要仰仗他们的力量找到爸爸，如果一点信息都不透露的话怕是会有被赶出去的风险……

    不过真的会被赶出去吗？

    那位叫夏油杰的主持？长得慈眉善目的，虽然也是个咒术师，可比眼前不停「呐，告诉我嘛」念叨个没完的五条悟看起来靠谱多了，应该不会做出这种驱赶「弱女子」的事情吧？

    可五条悟实在是太缠人，像只刚刚学会叫的猫咪一样喵喵叫个不停，再配上他忽闪忽闪故意放电的美到窒息的旖丽蓝色眼睛，艾尼亚很快就败下阵来。

    在此插播一句，若是宿傩知道艾尼亚是这么个烈女怕缠郎的主，怕是要气疯。

    “告诉你也不是可以，反正也没什么好瞒的……”

    “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当时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意外，一直在寻找回家的方法。所以在快要死掉的时候突然打开回家的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你自己要听的诶！”

    松松搂着艾尼亚的手臂变成紧紧勒住，压得她无法呼吸，奋力地试图挣扎开青年用胸膛和手臂形成的桎梏，却软绵绵地完全使不上力气。

    而只有一半侧脸接收到月华的青年，表情看起来格外可怖，上一秒还沙滩浅海无比欢快的蓝色眼眸现在酝酿着能量巨大的狂风暴雨，而直面这一切的少女还不自知地推搡着青年坚硬紧实得可怕的胸肌，试图给自己争取一些喘息的空间。

    “五条，你搞什么啊？放开我！”

    “所以说，艾尼亚酱还要回家吗？”

    “废话，我不回家干什么，你快勒死我了！五条悟你快把我放开，我要翻脸了！”

    精神上还没有从无休止地监禁中缓过来，身体上也因为耗费了太多精血而虚弱不堪，可以徒手推开揍敌客三扇黄泉之门的少女竟一时之间被暴怒中的五条悟制得动弹不得。

    五条悟也说不上来心中这股火从何而起，但只要一想到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身边的艾尼亚根本不想留下来，张嘴闭嘴都是回家，咒术师就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冲动，想要把这个完全不懂他的心的女人掐死在自己怀里，哪怕留下的是具尸体，也好过一无所有。

    咒术师都是疯子的传言果然不假，艾尼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和自己紧贴在一起的男人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那个不管自己怎么说都会让着自己的男孩，成年男性让人胆寒的体格不停散发出让她愈发难以呼吸的恐怖气息。

    要知道艾尼亚在面对宿傩的时候都不曾被他的威压吓到过，那副你能拿我怎么着的桀骜不驯的模样让她多糟了不少罪，可此时面对表情阴鸷得有些扭曲的五条悟，少女怕得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五条悟！”

    艾尼亚有些慌乱起来，面对五条悟一贯的任性也有些维持不住了，苍白着一张小脸惊恐地发现这个男人竟然开始冒起了杀气。

    “你都差点把我杀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现在又是发哪门子的疯，你快放开我，我快喘，喘不上气了！！”

    “是啊，上一次就差一点把你杀了，也算是积累了经验，知道不能用力过猛，否则骨灰都剩不下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不知从何而起的无形怒火在艾尼亚的挣扎中愈烧愈旺，少女越是想逃离自己，五条悟就越想把她留在身边，不管是活着也好，死了也好……只要能留在自己身边就好……

    挣扎间，五条悟单手就能把艾尼亚牢牢控制在胸前，无助地推搡他的胸膛，空出来的一只手缓慢而坚定地放在了因为缺氧而嘴唇发紫的少女脖颈上，慢慢收紧。

    艾尼亚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竟然引得刚刚还很高兴的五条悟突然想要杀了自己。挣扎但无力的双手使拼命拉扯着握在喉咙上的手，原本漂亮得让人忍不住亲吻的眼睛现在布满红血丝，双脚乱蹬乱踹把被褥搅得一团糟。

    「爸爸……你在哪里……」

    「救救我……快来个人救救我……」

    刚出龙潭又入虎xue的少女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好不容易从魔鬼的手中逃脱，就又落到命悬一线的下场，止不住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guntang的液体滴落在五条悟的手上，烫得他微微回缩了一下。

    好像大梦初醒，刚刚这个咒术界最强是被什么脏东西魇住了。

    还没等他收回手，和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声爆喝。

    “悟！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