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重启
程欢走后许久许久，谢锦夕还站在原地。 明明这一次是她先开口说的“算了吧”，为什么感觉被丢下的还是自己呢。 谢锦夕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想向楼上走去，不出意料地碰上了同样也没有挪步的宋清言。 她见证了自己刚刚跟程欢说分手的全过程。 谢锦夕没有跟宋清言说任何话，径直地向楼上走去。 宋清言就在她身后大约十步的地方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她开门后，并没有立马关上，而是给宋清言留了一个缝儿。 她像刚刚宋清言的样子，在一片狼藉中抱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又过了许久许久，静默的客厅才爆发出一阵强烈而压抑的哭声。 宋清言不敢向前，只在她背后门关处伫立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她在下楼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她知道谢锦夕舍不得程欢，不然不会被她一个换脸视频几张模糊的照片就给唬住。 被程欢当面撞破她们在做，对于谢锦夕来说，无疑是天崩地裂。 对于她来说其实也是，因为这很容易就让她有一种无力感，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比不上程欢在谢锦夕心里的份量。 她下楼只不过是在逼自己看清现实罢了，她仔细地思索了许久，如果谢锦夕在程欢面前痛哭流涕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的话，或许自己会就此放手，就当这么多年的真心喂了狗。 但是谢锦夕没有。 她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任由程欢随意羞辱。 多么可怜又可笑的一个人啊。 她忍不了这点，于是她替她反击。 没想到她居然不需要。 也没想到她会主动跟程欢说，算了吧。 当时不可置信的远远不止程欢，还有她。 她猜不到谢锦夕在想什么了。 之前谢锦夕来诱惑自己，她猜到谢锦夕是在学着程欢的模样，做一个事事都掌握在手的娇媚女郎，但那不是她，她很清楚。她也知道谢锦夕做什么事都需要一个动力，而在她长久的凝望里，谢锦夕做事的动力基本都是程欢。而且，谢锦夕从来都不是一个做事情游刃有余的人，她会犹豫，会畏畏缩缩。 其实这么久单方面的追逐，她忽然发现她已经快要忘记一开始喜欢上谢锦夕的理由了。 如果记住的都是一个人的不堪，那你还会一如既往地喜欢那个人吗？ 不会的，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在下楼的时候，她一直都在跟自己说：宋清言，没事的，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都不会了。 以后都不会再喜欢谢锦夕了。 可当那句“算了吧”从谢锦夕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脏又开始猛烈跳动了。 再喜欢她一次吧，宋清言。 就当是最后一次。 宋清言想得太入神，丝毫没有意识到谢锦夕已经停止了哭泣，站到了自己面前。 虽然谢锦夕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情绪好似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那双眸子中透出来的光温柔又破碎。 宋清言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好是谢锦夕先开口了。 “你是不是有烟啊？” “嗯。” “给我一支吧。” “好。” 她几乎是机械般从外衣口袋里掏出女式香烟与打火机，从烟盒里郑重地抽出一根，将烟嘴递到谢锦夕的唇边。 谢锦夕就着宋清言的手咬住了烟嘴，宋清言就着这个姿势给她点烟。 烟雾升腾几乎是几秒钟里面的事情，那一抹难得的红就这么在两人之间忽明忽暗地闪。 有点刺眼，宋清言想。 但她移不开自己的眼，竟直愣愣地看着谢锦夕抽完一根烟。 “你……还要吗？”宋清言咽了一下口水。 谢锦夕却摆了摆手：“不了，我只是试一试。” “原来抽烟是这种感觉啊。”谢锦夕没有由来地笑了笑，将还未燃尽的残烟随手按在一旁的不锈钢鞋柜上，拉起宋清言的手，“别站着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吧。” 宋清言任由谢锦夕拉着自己在沙发稍微没有这么狼狈的一角坐下，两人挨得很近。 “刚刚你也全部看到了，我跟……我跟她，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嗯。” “那你手上的东西，老实说，对我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威胁效果了。”谢锦夕又笑了笑，“其他人知不知道，我不是很在乎。” “嗯。”宋清言心里又泛起那股苦涩了。 “那么，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宋清言沉默了，只看着谢锦夕。 “一夜情之后的炮友？还是上过床的陌生人？亦或是……”谢锦夕继续说，“从炮友开始做起的恋人？” 宋清言感到不可思议，眼神几乎是在一瞬间里亮了起来。 “不要觉得我是在无缝衔接哈，其实你也有这种心思吧，这些天以来你做的一切，早就超越炮友的范围了。” “而且你狠话放得多，但对我而言，做的事情却从来不狠。” 宋清言咬紧了嘴唇，她有些心虚，因为几乎所有跟她做过的女生都会觉得她狠心。 她是有瘾的，对于床笫之事。 如果说其他女生对于她来说是上瘾时的救命稻草，谢锦夕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镜中月，水中花。 她感恩每一株救命稻草，但不能爱上每一个她们，所以只能在有限的性爱里对她们以她所能做到的最好。 要知道她确实脾气不好，而且想一出是一出。 可是这些都无关紧要，重点是谢锦夕能感受到她的示好。 “不过，我要很坦白地告诉你，我们可能暂时，做不成恋人。”谢锦夕的嘴角在往上提，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笑意，“因为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清言，我不想这样。”她一字一顿地道，“而且，我好像错过了很多有关于你的事情。” “你在我这里目前还是只有宋清言这一个名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不能只在床上了解你，我还应该要了解清楚你的过去，你的现在，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还有你的未来。” “到那个时候，或许我能够再次拥有爱上一个人的能力和勇气，或许你会发现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 “不会有那个时候。”宋清言打断了谢锦夕的话，并开始为刚刚自己觉得这是最后一次爱她的想法感到后悔，“锦夕，不会有我发现你不好的时候。” 宋清言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眼前脆弱的人渐渐跟记忆里的心上人重合在一起。 “至于你说的想了解我的过去现在未来，我愿意说，我什么都愿意说。” 只要你愿意听。 许是宋清言眼中的坚定感染了谢锦夕，她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但今晚就先不说了吧，这里一团乱糟糟的。” “嗯。” 宋清言此刻没有丝毫着急，虽然心里依旧波涛汹涌，但却像一个在沙漠里踽踽独行许久许久的人看到了绿洲一样安定。 两个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经过今晚这一转折，大家都累了。 特别是谢锦夕，几乎相当于把自己扔进火炉，回炉重造了一遍。 “锦夕。” “嗯？” “累了就回房间睡吧。” 我会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