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脉脉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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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灿灿的阳光铺洒在如镜的碧水间,时有几只蜻蜓扑腾着翅膀,在池塘的水面亦或水草中作舞。 小苏秀趴在游廊间的栏杆边,探出脑袋满心期待地看向池塘,刚洒落的饵食飘在水面上,荡开丝丝微弱的涟漪。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鱼儿的影子,他不禁失望了起来“怎不见鱼儿啦?” “一定是鱼儿不喜秀儿的喂食。瞧我的!” 苏禾捏了一把饵食撒入池塘,同样一脸希翼地等待着鱼儿游窜而来的影子。 “哼!”小苏秀不满地哼哼了几声,但还是掩不住期待和好奇地探头望去。 又过了半晌,燥热的风儿吹动塘边的水草摇曳,拂过波光粼粼的水面,鱼儿的饵食随着水纹飘出很远很远,却始终不见有鱼儿来食。 忽的,似有鹅黄的片状物体翻出水面,还未等看清,便晃晃悠悠地进了水草交错的阴影中。 “鱼儿!” 小苏秀亮起眼睛,兴奋地望着那儿大呼。 “那不是鱼儿!” 苏禾一眼就有了认定,她将手指撑在眼睛上下,瞪大了黝黑明亮的圆圆眼睛,认真的看了会儿后,转头对小苏秀说道“那定是枯黄了的树叶,被底下的鱼儿吹上来的!” 小苏秀疑惑地歪着小脑袋,好奇问“那鱼儿为什么要把树叶吹上来?它不吃饵食吗?” “唔......” 苏禾顿时皱起小脸沉吟了许久,势必要想出个缘由来。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小苏秀便高兴的大呼一声“我知道啦!” 苏禾一愣“什么?” 小苏秀咧开小嘴,满脸雀跃地回道“是鱼儿也不喜阿姊的喂食!” “好啊秀儿!你竟敢笑话阿姊了!” 苏禾立即反应过来,故作出生气的模样来,报复地抓住小苏秀挠起对方软软的小咯吱窝起来,闹得这奶娃娃跟个小虫子似的扭起身体来,弯起眼咯咯直笑,连缺了几颗的小牙齿都看到了。 “阿姊来啦!救命啊啊啊——” 小苏秀使劲地扭扭小身子,从苏禾捉弄的手下挣了出来,大声呼喊着往外小跑去,苏禾随即便做着古怪的鬼脸张牙舞爪的追了上去。 二人沿着曲折的游廊打闹起来,早已经将池塘中的鱼儿忘到了脑后。 “啊!” 小苏秀只顾着跟阿姊玩闹,不想一头撞上了软软的‘墙’,他懵懵地抬起小脸望去,在见到对方的模样时,脸上瞬间露出了欢喜的烂漫笑容,奶声奶气地唤道“娘亲——” 便见他的小手一把握住眼前深蓝色的罗裙,将整张白嫩的小脸都埋了进去。 冯素心疼爱地抱起了立马瘪起嘴巴的小苏秀,手掌轻柔地抚着他的小背,柔声问道“怎么了?” “秀儿想娘亲了......秀儿、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娘亲啦......”小苏秀的小奶音带着一丝哭腔闷闷的传出,他白胖的小手臂环住冯素心的脖颈,埋头将小脸紧紧的贴在了娘亲温暖的颈侧。 感受到颈边的湿意,冯素心更是心疼地抱紧了小苏秀,清婉的眉眼间流露出温柔的爱意,细声哄劝道“以后娘亲不管去哪里,都带着秀儿一起,好不好?” “嗯......”小苏秀抬起rourou的小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睛,乖乖的点头。 “娘亲!” 追着弟弟跑来的苏禾见到娘亲熟悉的身影,渐渐地停下了脚步,欢快地唤了一声,望向冯素心的眼中装满了孩童的依赖和喜悦。 她自认已经是半大的孩子了,才不会像弟弟秀儿那般腻着娘亲一副小哭包的娃娃模样。 冯素心柔和下视线,走上前温柔地抚过苏禾额前的碎发,随后牵起苏禾的小手往前走去,边低头轻笑着问“福儿呢?可有想娘亲了?” “嗯!” 苏禾重重地点了下头,仰头看着冯素心温暖的笑脸,也忍不住弯眼开心的笑了起来。 “娘亲呢,这两日也想着我们的福儿跟秀儿,”冯素心带着苏禾跟小苏秀往后院走去,她温柔的嗓音仿若春日里潺潺的清泉般缓缓流淌着“想着福儿是不是又顶着太阳在外头乱跑?这大暑天的没个贴身的奴婢照顾会不会热着了?也想着我们的小秀儿是不是哭闹起来让爹爹跟阿姊头疼了?或者是不听话,又闹人了......” 小苏秀原本红着水汪汪的小眼,窝在冯素心的怀里乐呵呵地听着,只是听到后头,他立即不满地撅起了小嘴巴,嚷嚷起来“秀儿才没哭呢!也没闹爹爹跟阿姊!秀儿可乖啦~~” “哦?” 冯素心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看向了苏禾“福儿觉得呢?” “娘亲,弟弟骗人!昨夜秀儿还跟奶猫儿似的哭闹起来呢!” 苏禾毫不犹豫的揭穿了秀儿的谎话,见小苏秀对她瞪起了圆圆的眼睛,不禁露出一丝狡黠的偷笑了起来。 眼见已经到了居住的院落,小苏秀顿时皱起小脸扭动身体嚷嚷着让冯素心放他下去,待落了地,他迈着小短腿噔噔地跑进了屋里,愤愤地将心爱的布老虎跟竹编蜻蜓都扔了出来。 他气恼地奶声嚷道“阿姊骗人!秀儿才没哭呢!臭阿姊,坏阿姊!秀儿讨厌阿姊啦——” 冯素心和苏禾两人站在屋门外,满是无奈的看着他突然耍起小孩脾气来,跟着又好笑地见这娃娃屁颠屁颠的过来将扔出来的布老虎跟竹编蜻蜓宝贝的捡了回去,还不高兴地冲苏禾哼哼了几声。 “爱哭诡!” 苏禾自然是不客气地还了几个鬼脸回去。 小苏秀气鼓鼓地瞪着苏禾,抱紧怀里的布老虎跟竹编蜻蜓,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他把小嘴一瘪,拽住冯素心的裙摆仰起小脸委屈巴巴地撒娇道“娘亲~阿姊欺负人~~” 冯素心莞尔一笑,掏出绢帕轻轻地擦去小苏秀眼角湿润的水痕,嘴角掩不住宠溺的弯了起来,好笑道“你们呀~就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这时苏禾悄悄地挪动位置,走近小苏秀身旁,伸出手指捉弄地戳了戳他软乎乎的腰,一阵痒意传来,惹得小苏秀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扭动身体不断躲着苏禾的戳弄,嘴边停不下来的是那娃娃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两姐弟打闹着来到了凉榻,苏禾张牙舞爪的伸出手挠着弟弟的咯吱窝和小腰,故作生气地质问“快说,还讨厌阿姊吗?” “不、不啦不啦、咯咯咯.......” 小苏秀躺在凉榻上蜷缩起手脚,一张小脸通红地咯咯直笑,溢满了灿烂明媚的笑容,忙求饶地说道“不讨厌,秀儿不讨厌阿姊!秀儿最喜欢阿姊啦!” “好啦,放过你了!” 苏禾满意地收了手,她摸着小苏秀光溜溜的小脑袋,跟着笑道“阿姊也是,最喜欢秀儿了。” 小苏秀眨巴着眼睛,开心地翘起了嘴角,烂漫的笑容从稚嫩的眉眼间缓缓地漾开,漫延了整张小脸。 ...... 夜色渐深,清冷的月辉洒落在无波的碧水上,有水声忽起,水色光影的游廊间一道白影缓缓的穿过,与婆娑的树影、水光交织在一起,留下了一滩滩水渍。 月下的另一边,一道腰挂雁翅刀的身影走出府尹大人的书房,雷厉风行的消失在了这黑夜中。 摇曳的烛光在书房中影影绰绰,映照着苏文昌的影子在墙上愈显高大威武。他背手站在推开的窗前,神情凝重地遥望着徐州天际的深沉夜色。 稍许清凉的晚风拂过他的美须,却吹散不了他眉梢间压抑着的忧虑和不安。 一件衣衫披落在肩膀,苏文昌回身看去,握住了肩上的纤纤素手,清正的眼眸中多了分脉脉柔情。 冯素心秋水般温柔的眸中含着一丝关心,她细声问道“可是高捕头带来了什么消息?” “嗯。” 苏文昌温润的嗓音在月色下缓缓地流淌,话语中带着几分的隐晦“子骞近日带人追踪周家那只诡的踪迹,藏身之处还尚且不知,却在徐州西郊外发现了一处拢着白烟的林子,疑似灵诡所化的诡域。” 世间诡异有妖和灵之分,妖诡自生神智,而灵诡则生规则。 “先是妖诡,再是灵诡......”苏文昌面色沉重地叹了口长长的气,心里似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他不禁抬头望向这徐州的夜晚,嗓音艰涩低语“再这样下去,这徐州怕是要乱了!” “怎会如此?” 冯素心惊疑地出声问道“往年徐州虽然也有诡异出没,但是这几年为何变得如此之多?!” 苏文昌摇了摇头,也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想到当下徐州的处境,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妻子的手,感觉到苏文昌此刻神经紧绷的状态,冯素心安抚地将另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背,柔声问起了白天的事情“对了,文昌。下午那婢女失踪的事情,可有头绪了?” “婢女?待我想想......”苏文昌沉吟许久,方恍然记起昨夜的事来,他转而疑惑问道“哦,是那名唤作夏兰的婢女吧?我去柴屋看了,人还在并没有失踪。是李康犯了浑,又加之那柴屋里光线暗,才没将人看清楚,自己胡想出个怪事来。” 冯素心秀丽的柳眉轻蹙,听着苏文昌说的话语,心中隐隐有着说不出的奇怪来,只是又并无不妥当的地方。 “咳、如此便好......咳咳!” 她抬手轻掩唇前,温柔的笑语中带了几分咳嗽的气音。 苏文昌连忙焦心地将肩上披着的衣衫搭在了妻子的肩头,一脸担忧地将手环着冯素心的肩背带到案桌边的木椅上坐下,便去关上了敞着的木窗。 虽是夏日,但夜晚的风总带着丝凉意。 片刻后,冯素心喉间的轻咳渐渐平缓下来,苏文昌重新沏了杯温茶递过去,轻抚妻子的背,忧心地问道“可好些了?” 冯素心抿了口清茶,温热的茶水润过喉咙,顿时好上了许多。 她微微笑道“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你啊,本就身子欠佳,还陪我在窗前站着吹风。也怨我,竟忘了顾及你了。”苏文昌望向妻子的神色间满是愧歉与无奈,他的言语中虽带了些责备,听来却全是情深意笃的柔情。 冯素心不禁掩嘴轻笑地摇摇头“不过是小毛病罢了,何需如此。” “素心,是我亏欠了你。”苏文昌忆起曾经的事情,懊悔地长叹一声。他心知妻子所谓的小毛病是三年前身孕即将临盆时,遭了诡异受惊早产落下的病根,那日正逢他有公事外出,等得了消息急忙赶回府内的时候,冯素心已经进了产房生产。 那日妻子的九死一生是苏文昌难以亲身知晓的,也是他最为悔恨的。 种种思绪从眼底掠过,很快就被苏文昌掩下,他似想到了什么古怪的地方,突然换了个严肃的神情,语气认真的询问道“素心,我有一事要问你,是关于福儿的。” 冯素心见苏文昌这般神色,心中不由一颤,迟疑道“......何事?” 苏文昌微蹙起眉宇,抚须思虑过几番后,方沉声问道“三年前秀儿出生当日,那只妖诡当真是被赶到的子骞所杀的吗?还有福儿的乳母阮娘,又怎会无故的就离府回乡去了?” 苏文昌记得,刚抱养回福儿时,因妻子没有照顾婴儿的经验,便请了一位名叫阮娘的乳母来喂养,一直到三年前对方突然回了家乡去。 他考虑到冯素心的身体不好,曾提过多次要再寻个乳母来看顾福儿,但都被冯素心以自己能照顾为由给拒绝了。 冯素心温柔的明眸中掩着一丝的慌乱,她微微抿唇,问道“为何要这般问?” 与冯素心夫妻携手那么多年,苏文昌自然最了解对方,也一眼看出了她神色间的异样。他无奈地叹息一声,便将昨夜苏禾与那婢女夏兰的争执和冯素心说了。 听到苏文昌话中只有一位婢女跟苏禾发生了冲突,冯素心不禁蹙起了柳眉,心生出异样的疑惑来,但她还来不及细问,就被苏禾捏断那名婢女手腕的事情给引走了所有的注意。 她搭在裙摆膝上的纤细素手猛然收紧,如山间岚雾的黛色眉梢间渐渐染上了nongnong的愁绪,但心头又似松了一口气般,对苏文昌缓缓道来了那日的事情。 “文昌,我平日不愿让他人看顾福儿,便是不想此事被知晓......” 听着妻子冯素心的述说,苏文昌的眉宇越皱越紧,他抚着胡须的手不知何时改为了紧拽,却似感觉不到下巴的疼痛一般,思绪随着冯素心的话语起起伏伏,又是焦心又是懊悔。 两人相谈的身影逐渐被摇曳的烛光拉长,映照在书房的墙上,影影绰绰。 直至苏禾困倦地揉着眼睛推门进来—— “福儿,怎么过来了?” 冯素心伸手环住了扑进怀里的苏禾,温柔地轻抚她散下羊角辫的脑袋。 没了弟弟苏秀在,苏禾也不再故作出阿姊的小大人模样来,她伸手抱住冯素心的柔软细腰,孩子气地将小脸埋了进去,撒起娇来“娘亲,我睡不着,我怕~” 自从有了弟弟苏秀后,就少有见到苏禾这般孩子撒娇的模样了,冯素心见此不禁心都跟着软了下来,嘴边含着一抹笑意地哄道“那娘亲陪福儿睡,好不好?” “好......” 苏禾闷声点了点头,收紧了抱住娘亲的小手臂。 苏文昌与妻子冯素心两人不禁相视而笑,他舒展开眉宇,细声劝道“素心,我尚有些事情还未处理,你无需等我,和福儿自去睡吧!” “好,你也记得早些歇息。”冯素心柔声关心地叮嘱了一句,便牵起了苏禾的手“来,福儿——” 望着妻子和女儿的身影渐渐离去,苏文昌的神色中才多了几分的忧愁,心中思虑万分。 ....... 烛光幽幽,如黑暗中闪烁的星火,在静谧的夜晚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映照着一袭轻纱帷幔宛若发光一般金灿灿的。 冯素心伸手轻轻拍着躺在身侧的苏禾胸前,轻柔的嗓音似三月拂过江水的春风,哼着婉转而温柔的曲调,在这床幔间萦绕着。 “娘亲,我昨夜做了噩梦......我怕......” 苏禾紧紧拽住娘亲的衣袖,望来的漆黑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和害怕。她怕再梦到昨夜那双惊惶、憎恶的眼睛。 “别怕,有娘亲在,什么诡怪都不敢来靠近我们福儿的。好了,快睡吧!” 冯素心眸中沁了似水温柔的笑意,声音里透着让苏禾安下心来的温暖。 “嗯。” 苏禾望着烛光中的冯素心,乖巧地点头闭上了双眼,没过多久,她便在娘亲轻柔的哼唱声中渐渐平缓下呼吸,安稳地睡了过去。 黑暗不知不觉地袭来,这一夜苏禾似梦到了尚怀着弟弟的娘亲,和一道白白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