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收留

    “大人，宿姑娘找来第六回了，门外等着呢，说不见你不走了。”玉琛坐在书房外的台阶上，嘴里还嘀咕着“真会顺着藤爬，且留了她一条命，还赖上国师府了。”

    话没说完，玉琛只感觉身边一阵风，再一回过神，颜华已经走远了。

    打开东院的门，入眼的便是一个有些脏兮兮的女孩，穿着白衣带孝，一双眼在看到他的时候充满希翼。

    宿九珂连忙上前，一手拽住他的衣袖，侍卫正要去拦，颜华一个眼神又退了回去。

    “松手，很脏。”颜华看着她，声音平平，她可真矮，显得有些瘦弱，也许他该生出几分怜惜，但是并没有。

    “国师大人，您就收留我吧。”宿九珂有些不舍的松开手，却还是一脸殷切的看着他。

    “理由。”

    “您既然救了我一条命……就……”

    “不过是还令父一个恩情罢了。”

    “那，那你俯身，我有话说。”宿九珂见状无用，想了想便委屈着开口，只是眼里却有几分狡黠。

    颜华轻笑，俯下身来，只让旁的从人吃惊不小。

    “算卦的先生说，我贵比当贵妃的命，言外之意就是……国师大人若是留下我，往后九珂也许大人一个繁华天下。”

    颜华笑意渐浓，却并没有当真，直起身子便往府里走，只对旁的小从道:“让玉琛给她间房。”

    宿九珂松了口气，忙不迭跟了进去。

    “府里不养闲人，你就跟着大人身边那群婢子做事吧，长点心别给欺负了。”玉琛朝她坏笑，“别人欺负你可别跟我说，找大人去。”

    宿九珂摇摇头，“还欺负不到我。”

    玉琛对着她的脑门就是一下:“呐，我欺负你，能还手吗？”

    “玉琛jiejie可不是别人。”宿九珂揉了揉，还对她嬉皮笑脸。

    玉琛白了白眼，好小娘们，拉拢人一套一套的，却很是受用。

    “国师大人。”宿九珂蹑蹑的走进书房，已是梳洗过后的样子。

    颜华有一瞬间失了神，像是想起什么，倒也对，她本来就是名门闺秀，生的白嫩，比起更小时候的样子，倒显得更加可爱。

    他可没忘记她五六岁的样子，跋扈嚣张，目中无人，偏偏丞相宠着，哥哥jiejie也护着，而如今肯定要收敛许多。

    “过来研墨。”

    宿九珂走过去，乖巧的替他研墨:“国师大人。”

    “嗯。”

    “我可以学武吗。”

    “做什么。”颜华没有看她，也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宿九珂不知道如何开口，正斟酌着，颜华又开口:“本座知道你在想什么，学武可以，倘若你敢擅自行动，别说废了你武功，本座让宿家永世不得翻身。”

    放下心来，九珂看向他，他依然低着头写字。

    如此，不过是让他以为，她不会武。

    “颜大人，文帝来了，在客堂呢。”玉琛敲了敲书房的门。

    颜华手中的笔一顿，放了下来，瞥了九珂一眼“跟上。”

    宿九珂来不及犹豫，颜华已经出了门，这才赶忙跟上，她不想见文时冉，这个她曾以为是她的未来的男人，亲手毁了她与他的婚姻，亲手把一家人投入大牢，让她眼睁睁看着她的亲人一个个在她面前被割下头颅。

    不过是七天前的事，文时冉，你果真不会有一丝愧疚不安吗？

    帝王的欲望便是永无止境的权力，她不甘心宿家就这么成为牺牲品。

    “文帝来的匆忙，也不提早知会一声。”颜华见他坐在棋奕一侧，便落坐在另一侧，“九珂，换茶。”

    文时冉眼眸微动，瞧了眼宿九珂，她却很自然的上前换茶。

    “为何留了她。”文时冉转向颜华，假装毫不在意，手中落了一子。

    “不过是动了恻隐之心。”

    “你如何保证她不是别有用心。”

    “皇上在忌惮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吗？”颜华在他的黑子旁落下一白子。

    “九珂，你怎么想的？”文时冉将问题丢给她。

    宿九珂从容的在他面前跪下:“奴婢虽怨，却是认了，父亲说他做的一切都无悔，奴婢只想好好活下去，也不愧对父亲的宠爱了。”

    文时冉轻笑一声:“你不恨朕？”

    未等她开口又道，“那又为何在茶里放巴豆？”

    宿九珂诧异的抬头，居然……就这么给看穿了。

    “初来乍到，不过是给人利用了。”颜华淡淡道，“臣会细查，皇上来不只是讨个棋吧？”

    “当然不是，朕虽不知你们什么交情，一旦她有异心，朕也绝不会留。”

    “下去。”颜华亲自给他换茶，神色却依旧不改。

    宿九珂自知犯了错，在客堂门口等着也不敢离开，过了半个时辰才见文时冉离去，临走前他看着她，眼里似有不舍，而她只会把这当作错觉。

    “自己去书房跪着。”等到颜华出来，却是这么一句。

    宿九珂抬头，见他脸色并不太好看，准确来说，与平时面无表情的冷漠相比，现在有些阴沉和莫名其妙的愠火。

    “国师大人生气了吗？”

    “等本座拎着你去书房，就不只是跪着了。”

    宿九珂感觉到他身上透着的危险，识趣地脚底抹油似的溜去了书房。

    跪不多时，就听到书房外有些吵闹，推门而入的是颜华，后面跟着的男子有几分眼熟。

    “我这刚回来，怎的就赶我走呢，我有好消息说。”南荣却笑嘻嘻的一边关上书房门，一边扯皮。

    “呀，这女娃子是谁，咦，这不是宿家三小姐吗？”

    “有事快说。”颜华有些不耐烦的看向宿九珂，话却是对南荣却说的。

    南荣却瞅了瞅宿九珂，犹疑片刻开口道:“我说了啊，西戎归降了，但是嘛，兵符就放我这了。这事呢，我已经安排好了，秘密训练就好了，定不会让文时冉查到的。”南荣却邀功似的看着他，却不想颜华只来了句“门在背后。”

    “……”

    “那，我走了。”南荣却瞅了瞅两人，感觉到气氛不对，耸了耸肩，这才自知无趣的出去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宿九珂把头低了低，不敢抬头，他的目光总是深透得难以直视。

    “宿九珂，来了国师府，就不是你想走就走的，如此，你还要留下来吗？”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宿九珂轻声应到:“我不会走的。”

    即便我要走，你也是留不下我的，九珂如是想着。

    如今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也需要一个强大的依靠，但是，她不会倾尽一切去相信，她不是没有见过他的手段，颜华，只能靠近，不能交心。

    “起来。”

    九珂扶着墙站起来，好似腿软的在打颤，颜华心里冷笑一声，坐在软榻上“过来。”

    九珂走到他面前，不解的看着他。

    “为什么放巴豆？”

    “见面礼罢了。”九珂别过头，她一点也不过分，又不是毒药。

    “仅此，便可以将你赐死。”

    “可是，没有……”

    “你不是没读过书，韬光养晦不知道吗？还是你觉得，本座会护着你。”

    看着鞋尖，九珂没有说话。

    他的确没什么理由非要护着自己。

    “国师……没有下次了。”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

    “你出去吧。”颜华并不想苛责她太多，只当她还沉在被灭门的痛恨中……

    国师，你说，收留我的原因，真的只是动了恻隐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