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同人小说 - 【剑网3/mob迟驻】囚鸟在线阅读 - 22颜光(重要剧情章 建议观看)

22颜光(重要剧情章 建议观看)

    迟驻就站在他的不远处,背负着一轮月。皎色的光映在衣袂银线上有如水波光鳞,于多年折磨下瘦削些的身躯在月影之下拉长,堪堪与他相接。视线锁定猎物般盯着他,却未存任何警惕扑袭的意思。

    “……顾锋。”

    厌夜扫过迟驻的面容,虽带着锋芒毕露的威慑但仍遮掩不住底下的力倦憔悴,对方仅往前走了两步便不再动,立于原地与他相峙,可右臂不自然的下垂带走他的目光:“阿迟,你的右手怎么…”

    “我不是来与你叙旧的。”迟驻避而不谈此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但藏于披肩下的右手似稍往后藏了藏,视线扫过他身边,飞羽似的眉忽是一跳,话中带着不容他接近的利刺,“你真是大胆…竟孤身一人深入范阳,实在蠢到家了。”

    方才阿迟走那两步显然脚步虚浮,身上带着乾元烈香和薄薄血气,这般浓重的气味仅有可能是刚经房事,那些口耳相传的话与信香已将事实如实陈述。

    他已从另一个自己和他人口中得知,阿迟早已因月泉淮强制标记处于掌控之下,先前却仍在龙泉府放他带着独孤九离开,如今可见又因此是真真切切地受了重罚。对方如今也是在强打着精神与他犟嘴,丝毫没有要阻他离去的意思。

    “阿迟,我知你因标记缚住手脚。”厌夜稍收手中武器调转刃尖垂地,似乎这般能让二人少些许隔阂,眼瞧着迟驻有一瞬因他的话失神,他见对方些许动摇,他犹豫再三仍趁势而言劝道,“此非你本愿,你阿爷阿娘也不愿看到你如今这般模样,何苦留在这里糟践折磨自己!阿迟,你就与我一同离开。”

    片刻迟驻冷嗤了一声,可于泥泞中沉寂许久的魂奋力挣扎呐喊,他咬住舌尖,渗出的血气霎时弥漫口齿,迟驻强忍心下许久未有的剧烈跳动压声厉色凶道:“……顾锋,你疯了不成。堂堂凌雪阁弟子竟与摧骨血屠混迹一处,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久,想让凌雪阁派人拿你?”

    顾锋或许是调查了一番,已然明了他与月泉淮之间的关联,又太了解他,也太关心他,那些表达自己忠于月泉淮,拿来两两相伤,推离顾锋的话尽数作废压回嗓中。

    “迟家灭门十二余,我亦不再是当年人。”他转过身不愿再与人再多说一句话,又唯恐顾锋不愿离去要在这拦下自己,喉中闷了许久才接上后话,“……你我风流各云散。”

    “顾锋,别太自作多情。”

    “那你应该现在就杀了我。又为何现在要背身离开放我走。”他心绪重重又是浑身疲惫不堪,直到厌夜的话在他身后几乎贴着响起,低头一看才发现早已没有感觉的右手正被人托握于手中,被月泉淮碎断的骨节在轻轻的捏握探察下昭然若揭。

    “……怎会伤成这样…”

    牵握他的手正在发抖,眼底赤色血丝爬上本是温和的眼瞳,愤怒而成的戾气与乾元的气味有一瞬未能收住,顾锋的面色已然青白难看,却强行收回那股此时令他不适的信香。

    迟驻触了火般猛地抽回手退了两步拉开距离,不愿让人得知的事情一览无余地展开在顾锋面前。狼牙军换班夜巡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留给顾锋离开的时间已然不多,他不能再在此与人拖沓,他定了心神道:“若想绑我回去兴师问罪,先把自己的脑袋从谢采手中先保下来再说吧。”

    厌夜看着人稍有蹒跚走远去,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到那抹身影。

    他只沉默稍刻,在脚步声来到前匿去,按照计划寻到乌大人的住处通了消息。听闻他今日探得的内容,乌承恩当即定下明日夜中潜离范阳城,他而后查探确认逃离路线,直至后半夜才得了空闲坐下来稍坐小憩。

    眼前篝火静燃,不远处的野狗恐惧这种热烫的火光,只余附近徘徊了一阵肆散离去。厌夜回忆着在城内偶遇心口正闷堵。纵是迟驻嘴上不愿承认,但不论是他眼见阿迟身躯摇晃,又或是亲身探得的右手,都在提醒他迟驻的状态实在太差。

    桩桩件件皆告诉他,月泉淮几乎从未把阿迟当人看,层层叠叠的陈伤累于手上,那本该是阿迟武学之根基,是习武之人的命脉,如今只剩下薄浅的微弱反应,连被人握于手心都未有及时感受。

    要让他真不管不顾,放任阿迟在月泉淮手中受这般的罪……他做不到。

    厌夜合上双目,他从衣襟内小心摸出已然泛黄的书信,隔着衣物紧贴于胸口被体温捂得温热。信上的字有几分竹骨梅姿之意,只是远不如阿迟的字游龙洒脱,记下的满是两人曾经的当下之诺,与将来期许。

    “…不求颜光驻。”

    他轻轻念着仿若回到昔年。他看着阿迟提剑于廊下诵《白马篇》,他问阿迟何不作《短歌》?阿迟回首望来,答曰:“男儿高志。不求颜光驻,锋刃可弃身。”

    他未再问,提笔将诗落墨纸面。

    阿迟心存高志,而他唯愿“与人驻颜光”。

    木柴燃时噼啪生响,抽离的思绪有几分回神。明日夜中阿迟或会因身处相对不得不阻拦,兴许还能再见到一面。到了那时,他也不会再由着阿迟自甘鄙弃,便是阿迟不同意,他就是拖也要把人带离这虎狼xue。

    *

    翌日。

    乌承恩身边一切无异,城内的狼牙布防也未有变动,趁此夜深人静之时,厌夜避让开重重守卫带着一行人离开狼牙军营,而不过刚出茶肆不远至范阳城外郊林,便有小半队狼牙人马阻于面前。他心道不妙,乌承恩所拿到的布防图果真丢出来的鱼饵,他们一行人是正正跳入狼牙的圈套。但好在为了埋伏此行狼牙军人数不算太多,他勉强一并应付下。

    “加快速度跟上。”他反手解决最后一名狼牙盾兵,脚步一刻未歇,催促车夫驾马离去。

    而林外却有一人覆面正在等着他,见他来了不慌不忙,游刃有余地接下挥至利刃,下一招对面的刀锋成了刃鞭使出与他全然一致的招式。

    “尹雪尘。”

    “一份布防图,一个人,就能让你们心甘情愿地扎进圈里。还是顾兄重情重义,只不过这死在范阳时,不知道迟驻会不会给你哭坟。哦,错了错了,恐怕是连坟都没有,只剩个腰牌吧。”尹雪尘眼瞧着厌夜面色沉着心绪未因话而动,便低了嗓,面具下笑得阴森,“哈哈哈哈,不过说来迟兄如今也是月泉宗主的侍宠,只是可惜有心人有情人不得终,只能在地下相见求个圆满。顾兄不如先下去探探路,日后迟兄才好在地府与你相见呢。”

    厌夜见尹雪尘手中一动,警惕地将后方所有人蔽于身后,迷雾顷刻四散。他拉过侧边衣物稍捂口鼻,却仍有些许气味顺风而入,他闪过临面而来的鞭刃。

    浓雾稍后散去,对方却已然化成了他的模样。

    “顾兄,你说是怎样的人分明知道眼前是假,却心甘情愿沉溺于醉梦呢。”

    清雅却浓烈的花香让他一瞬青了脸色。

    “……恬不知耻。”

    相较于他尹雪尘的出招更为游缓,像是故意拖延他们一行人离城的时间,厌夜深知尹雪尘这般难缠自己更是急不得。可他们离范阳城周的军营算不得远,方才的动静一定引起了狼牙注意,定有后续追兵,史思明与谢采等人铁了心是要拿下他们,他们要赶在回信抵达狼牙大营中前离开,否则无人能在此脱身。

    他还需得从相持间寻出一处突破口。

    “……!这是哪来的!”

    厌夜听着身后马车处一阵sao动,但听着也并非是狼牙袭来,他侧过身闪过袭来的鞭刃,余光微瞥向乌承恩一行人处,竟真见得一不知从何而来的猴儿挤于人群间胡闹,后朝着他们这处跑来,贴在对方的脚边嗅闻着什么。

    厌夜记得情报所述,尹雪尘常携一只灵猴,此猴通达人性,竟真学了一身武艺,只是身上满是伤痕似是未被其主好生对待,但猴儿心思纯真不曾背叛。

    如今这猴恐怕是来寻主的。

    而尹雪尘似乎被这突然窜出的猴儿惊了一瞬,本该指向他的刃竟失了准头,猴儿霎时皮开rou绽。

    他将武器一横,挑起挂于小猴身上尚未来得及收起的链刃,噌的一记金铁嗡声,尹雪尘右手的红刃挑飞落于旁侧。

    “你这畜生!”尹雪尘后撤闪过几乎顶到喉间的锋刃,伪装术未能再维持现了形,对着地上吱吱咕咕的猴儿骂了一声。幽暗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发出几声干冽笑音,“既然到了范阳,就别想活着离开。”

    厌夜心头骤然警惕,长刃一甩成变形成鞭,隐雷鞭直击于尹雪尘的右臂,另一刃亦同甩出把人摔入不远处的湖中,本要毁去道路的炸弹被水禁了声只发出了闷响,炸开了如同飞瀑似的水花。但水面没有染上赤红,亦未有飘浮起碎裂的衣物或是其他,恐怕是于落水之时寻了办法逃离。

    小猴儿跑到湖畔唧唧叫,却又未见着尹雪尘,只得坐于湖边丧了气。他心软不忍,回头让马车速速渡水前行,他走至湖畔,见这猴儿并不抵触他的靠近,厌夜取出些许伤药洒在灵猴渗血的背上。那小猴知晓他并无恶意,本是有些畏缩的动作也也放松下来,带着些许讨好地打着转,嗅闻着气息。

    “莫要再负己随主,快走吧。”

    猴儿吱吱了两声兴许是明了他意,一头蹿入深林。

    厌夜快步追赶上马车,这才空余思索方才尹雪尘作为。那枚火药相较于截杀他们于此处,手势朝向更似要毁了穿山前行的密道……山道毁去则只能走永定河岸的水路,而谢采手下的鬼山会多驻扎于河滩,恐怕是先于河边守株待兔围剿他们。

    以毁山道相逼,令他们仅剩水路可择。

    复行百余里倏见朗月,道间豁然中开,铮鸣声罢剑气落于跟前,而阿迟的身影停驻苇花丛中。

    “以此为界,过线者死。”

    “阿迟……你上次就能杀我。”

    对方闭口不言,仅有视线摇曳。

    迟驻自幼聪慧伶俐,若真论武学高低定是远胜于他。但二人过招已有十余,阿迟还是不愿动真格,仅以招相逼未有分毫害命之意。可剑刃纠缠愈久迟驻出招更是躁动,隐约的香气正预示着此刻对方的烦闷焦郁,方才陌生的剑招化变短歌式击于刃侧,他霎时手腕一麻往后退了几步。

    “我已做错,亦不想再回头。”

    迟驻所言刺耳,但方才无意用出的一式却叫厌夜心中油然添了分薄念企望,他抬眼与人相视一字一句质问:“你说不愿回头,为何短歌要比泉映千山凛然。”

    “方才我错漏百出,为何剑式屡屡留情。”眼见迟驻因话哑口无言,“我既过了线,又为何不杀我?!”

    “我心如明镜,你始终不愿说句实话!”

    迟驻无言相对,欲盖弥彰的事实终于掏出来要讲个明白,嘴硬于顾锋面前未有半分作用,只听默然半晌缓缓开口:“顾锋,你连我一式都接不下,还妄言与义父相抗,要我与你离开……你不觉得可笑吗。”

    “随你离开后呢?我早已摒弃忠义,国法自不存情,是要扔我进牢狱受刑,还是要我疲于奔命,在两方追捕和标记下不可终日?”

    昨夜他看着过往书信思虑万千,亦于深夜下定了决心,若是……

    “法理不存情。若是阁内拿你,于情于理我无法作保。”他见迟驻眼底微黯,似从前般因紧张而稍抿了唇,“幼弟铸下大错,我是为兄长未能起督促之责,当一并同罪。”

    “……你!”

    二人正相峙,马车处却传来一声叹息。他微侧了目光看向打开小窗查看情况的乌承恩。

    “唉呀,何必这般决绝。”

    “这位……诸多行事原并非出于己愿,若是愿意让道行个方便,或是愿与我等一同离去,他日我定上言作证他助本将离开范阳,凌雪阁或因有功判其罪不致死。”乌承恩无愧朝廷派来招安狼牙麾下将领之人,于朝政事局上常有几分敏锐,方才不过坐于马车内听了几句便有了话,视线一转落在迟驻的身上,“况且。迟驻,我方才听闻你是月泉淮身边之人,渤海国向狼牙军运输军备亦有你参与其中,若是愿转效朝廷,主动告知交易详细和渤海内情,朝廷也定会留用你。如今你若悔改报效家国,也不算晚。”

    ……悔改……报效家国。

    迟驻耳边似传来曾经他壮志凌云的愿景,远赴边戎,志在四方。

    而另一个自己问他:何苦困于心牢,作笼中囚鸟。

    他何尝希望折骨损节碾磨尊严,成做月泉淮的笼中囚鸟,只是无路可走无处可去,亦无人再能接纳一个传言中残虐滥杀的人。如今乌承恩有意提醒他尚能回头,而悔路尽头有愿与共山河的顾锋…

    “阿迟。”厌夜看他犹豫起身走到他身前,芦苇荡中拂过一丝清风,散去身上燥热,手珍惜地温暖他麻钝的右手,一如多年前顾锋牵他归家,“我们走吧。”

    他怔了许久,身体已然跟着踏出了步。

    *

    马车按照原计划笃笃驾向深处,迟驻如今身上与精神皆疲惫不堪,便被安排坐于马车前驾,人虽沉默但于询问时却也如实告知,月泉淮的确正于永定河滩赏月等他们送上门。听闻此事乌承恩等人皆是心有余悸,其子更是像死里逃生般长舒一口气。若非厌夜出手迅速将弹药击飞进湖中,山路毁绝,便只能自甘入瓮,落一个惨死下场。厌夜听罢不多言,知晓情况后快了步子带着马车加速前行。

    山道藏匿于层叠山峦之间,前有一处小亭,其身处半腰时曾有人于此坐望长安城阙,当地人便称其为望阙亭。

    一行人正当穿行而过,忽地有人截于半途。车马前的迟驻亦默不作声摸至腰间长剑,厌夜霎时警惕起刃至半,但随后却卸下劲。

    “可是宿世散人?”

    闻言坐于车上的迟驻反而不自然地坐直身。

    “顾家小儿,你当初可不是这么叫我的。”旋即白某瞥了后方的迟驻,“迟家小子如今倒是不作声了。”

    “……白jiejie。”

    二人也算得上心有灵犀,竟异口同声唤了人。

    白某微抬手中灯盏,话中带话:“先前异世误入东海天时有动,寻乱摸过来卜一卦。你二人有什么话要问,可得趁时。”

    这话一说两人皆明了,白某所说的正是异界的自己卷入此界一事,先前疲于奔命路上未能与对方取得联系,只知是今夜子时回程。厌夜抬眼望向半空,根据夜月悬位粗略辨了时辰,眼见地瞧见地上稍留余痕的星阵问道:“…子时已过,白jiejie是送他们二人回去了?”

    听罢迟驻抬头看了过去,“他们……”

    “都送回去了,权当报当年一杯酒,如今便两清,此后若有事再要料理再拿钱资寻我。寻得见是缘分,寻不到便是无缘。”白某话毕向厌夜扔去一个小小的布裹,朝着二人伸了手,“九文。此物交予失主,他们托我送来但身上无资,你们与他们任谁出资皆别无二样,就由你们付了。”

    厌夜闻言有所疑,虽说不明事因但仍掏了九文交予白某,手中布裹包得紧实,他隔着布层轻捏竟摸出个短刃的形,心口陡然一惊。

    “好了。天时已至,诸位自便。”话落白某已然不见踪迹。

    他解开布裹当真是迟家家传短刃“弃身”。此刃原是他父早年请人铸得赠予迟叔叔,后在阿迟短歌初成时便授予此剑,其一有两家情谊之意,二证侠骨赤诚。自此之后阿迟携“弃身”素不离身,如今布上尘土告知他阿迟似是将“弃身”抛却许久,还需得转交于对方手中。

    “阿迟。”他将短刃裹回布中,行至低头不作声的迟驻面前,对方大抵已从只言片语中知晓是何物,布裹交递至眼前时久久未接,“收好,这等贵重之物莫要再丢了。”

    见人不动他叹了声气:“拿着。”

    迟驻这才轻应一声,将“弃身”捏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