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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苑的一角建了一座三层阁楼,用来储物。阁楼离得并不远,不一会儿宫人们便捧着各色锦缎,鱼贯而入。自从夏侯昭参与政事以来,往往深夜也要奏折,故而寝殿内换上了十分明亮的灯烛。燕国地辖三十六州、八大军镇,几乎每地都有官营的织造,每到换季,入贡的锦缎花色百出,皇后和月姑姑又特地选了其中最为精美的送到了芷芳殿。此时在燃燃的灯火照耀下,一匹一匹的锦缎都散发出奕奕的光彩,艳者灿如朝霞,清者淡若流云,满室生辉。夏侯昭选了几匹素色的,道:“明日送到驿站里,给安秀。”又从艳色中挑了一些,赐给了王雪柳。风荷没想到她陡然升起的兴致竟是为此,不免有些失望,劝道:“马上便是秦王殿下的选妃大典了,想来那些入选的闺秀必定个个身着锦衣,殿下不如也多做几件。”阅看入选闺秀是皇后的事,不过难保到时候会有一些闺秀来拜访芷芳殿,风荷故有此言。夏侯昭吃了一惊,道:“已经定下来入宫的名单了?”风荷从袖中摸出一本簿子,道:“您回宫之前,程俊送了最后的阅看名单。正要呈给您。”夏侯昭哪里还有心情选衣料,挥了挥手,斥退了宫人,方才从风荷手中接过来了簿子。此簿中所录名字,乃是经过天枢宫宫使择选后,可以入宫参与皇后阅看的闺秀。夏侯昭早就嘱咐程俊,一旦名录确定,立刻誊抄一份送到芷芳殿。她却未曾料到,竟会这样快。她微微呼了一口气,将簿子放在案几上,轻轻掀开了包着锦缎的封面。程俊的字清隽飘逸,她却无暇欣赏,第一页第一行便写着十分熟悉的一个名字。兵部侍郎王志璜之女。第66章环佩不知何时起了风,将夏侯昭手中的簿子吹得哗哗作响。风荷见夏侯昭脸色不佳,虽不知其故,也没有多问,只是亲手将灯烛移到了她身边,又为她披上一件外衣,便不再多言。这簿子上记了百余名闺秀的名字,不仅有各自父亲的官职等内容,还标注了每位闺秀的才艺。夏侯昭盯着王雪柳名字后面“善弈”两字发了一会儿呆,再往下看莫纳律、仆兰等八姓贵族都有闺秀名列其上,倒是丘敦家并无闺秀在上。另外还有不少文武百官家的闺秀,大多都有一两样才艺写在后面。不过有一人分外显眼,其后列着女红、诗画、对弈等七八个才艺,抬头一行蝇头小字标了她的身份:“永宁大长公主之孙”。夏侯昭忽而有点想笑。前世沈泰容有一次喝醉了酒,一边对月流泪,一边叹息道:“当年若不是舅父下的旨意,我一定要娶裴云。”声音凄然,发自肺腑。她都懒得告诉他,淑妃娘娘在宫里过得如鱼得水,十分得意于自己能入宫呢。这一世倒是圣上倒是没下圣旨赐婚于他俩,乐阳长公主之子沈泰容苦恋永宁大长公主孙女裴云的逸闻,夏侯昭也听了许久了。但到了此时,裴云的名字还明晃晃列在为秦王选妃的簿子上,看来沈泰容还没有打动佳人芳心啊。她冷笑了一声,合上簿子,沉吟半晌,对风荷道:“明日召雪柳进宫。”第二日乃是小朝会,圣上只在太极宫后殿召见了几位重臣。安秀跟着高承礼进殿朝见,她今日还穿着那身布衣,鬓边一朵白花,未施粉黛,自有一股清俊英姿。圣上温言问了信州的情形,听她言及安毅本已接了前往北卢述职的旨意,却在得知北狄人进犯时,毅然留在了城中,不禁喟叹道:“是朕对不住安将军!”随即下旨,赠安毅定远将军,并赏赗赙。但这一日圣上却未就春旱一事按问,安秀有些忐忑,目视坐在御座下方的夏侯昭,见她微微朝自己点了点头,暂且按下心中的忧虑,退了下去。接下来又有光禄卿上奏,将已经进过择选的闺蜜名簿呈给圣上,共计一百零五人。圣上将名簿按下,道:“此事等朕与皇后商议之后,再定阅看的日子。”此外群臣再无上奏,这一日的朝会便散了。夏侯昭步出太极宫,程俊迎了上来,道:“方才风荷姑娘传讯,王小姐已经入宫了。”“让李罟送安秀回驿站,这几日都不需要他当值了。”闻言,夏侯昭步履匆匆,朝着芷芳殿的方向走去,还不忘叮嘱对安秀的安排。程俊应了,又急急道:“殿下慢些,王小姐没有去芷芳殿。”宫道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块印章大小的石头,夏侯昭未曾留意,足下的蹑云履在上面绊了一下,幸好程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半边肩膀,方才使她免于摔倒。饶是如此,夏侯昭的足踝也崴了一下。“嘶——”她感到一阵剧痛,情知是扭伤了,扶着程俊的手缓了一阵,方才慢慢直起了身子。程俊唬了一跳,忙道:“殿下,我去传唤车辇吧。”夏侯昭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不用,你先扶我去……王小姐现在哪里?”“王小姐在校场候着。”程俊不比风荷,不知夏侯昭召见王雪柳所为何事,只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秉奏。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殿下搭在他臂上的手似乎紧了一紧。但等他抬头看向殿下的时候,殿下的脸色也没有什么异常——若说有些发白,那多半是因为脚痛的缘故吧。因李罡留在了驿站,早上前往王府传旨的乃是段兴。王家下人与他并不熟悉,不好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倒是雪柳本人颇为镇定,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了出门的衣裙。她母亲在屋内转了几个圈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这芷芳殿多日不曾召你入宫了,也不知今日是为了什么事情。马上就是选妃阅看了,你不如探探殿下的口风?”“母亲不要担忧,”王雪柳安慰道,“殿下素来待我和善。前些日子她忙着信州的军务,应是今日好不容易闲了下来,故而唤我入宫。至于阅看一事,自是皇后娘娘做主,殿下比我还小呢,恐怕还想不到那么多。”王雪柳素来性子跳脱,她这样镇静,王夫人反而有些吃惊,忍不住往她脸上看了几眼,见她面色如常,方道:“这些年你时常入宫,自然比母亲要懂得殿下的心思。母亲只望你牢牢记得一点:凡事莫要违逆殿下。”侍女正为王雪柳系上腰间的环佩,这枚刻着柳叶纹的环佩乃是去岁王雪柳生辰时,初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