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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喂,你到底看还是不看?”一小张帛书塞到张柴氏鼻子底下。上面密密麻麻一堆墨点子。张柴氏心中连道罪过罪过,为难道:“看、看不懂……”和大多数平民妇女一样,张柴氏一字不识。在她眼睛里,那帛书上是字是画都说不准。可架不住家里有个文化人。小张览刚被吵起来,披了衣裳出门看热闹。张柴氏赶紧把帛书塞到他眼前:“儿子,给阿母看看!”张览揉揉眼,拿出私塾里背书的样儿,摇头晃脑,一字一字的念出来:“素绢——二十匹,精米——五十斛,金——三斤……咦,这个字念什么……聘……聘?”两年的学塾没白上,总算是支离破碎地拼出个所以然来。张柴氏听得心尖发颤。但媒婆轻轻一招手,两个贵奴搬来几个箱子篮子筐,轻轻一脚,踢开一个箱盖。张柴氏往里一看,更是眼前发花,差点晕过去。抖抖索索说出来:“懒蛋!回屋去,别瞎掺和!”媒婆看到张柴氏又敬又畏的神色,志得意满地笑。“原来阿婶不知,你家罗敷女郎造化冲天,前几日让州牧公子亲自相看中了,马上就是一步登天!阿婶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我再问一句,你家真没有待嫁的女郎?”张柴氏泥塑木雕,不敢再摇头了。罗敷在墙外面偷听到现在,终于明白了“贵客”从何而来,心里咯噔一下。好容易逃脱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绑架,已经是心力交瘁,完全把方琼这茬事给忘了!第10章聘金方琼不理政事,跟踪起人来倒是效率惊人。前几日在桑林里,自己的一通胡说八道只能瞒过一时,料想方三公子丢了面子,应该不太会对自己这“泼妇”多瞧一眼。他还较真了?还真派人来了?舅母一个人怎应付得过?又一阵冲动,便要进门去给舅母帮腔。没走出两步,又犹豫着停住了。媒婆带了这么多狗腿子,很可能不仅是来壮声势的。万一她一现身,他们就来个“强抢民女”呢?白水营里的男男女女,当她是身份尊贵的主母,尚且敢出动人马,半强迫的绑架;而院子里的这些,都是如假包换的方府狗腿子,难道还会温柔礼貌?于是她便没动,忐忑不安地立在原处。但愿他们不会太为难舅母……院子里,张柴氏也是呆若木鸡。箱子里那些白花花、黄灿灿的金子、绢帛、米面,仿佛都飞上了天,然后噼里啪啦的砸回她头上。迅速换算了一下,约莫能有五六万钱?她家阿秦,让——州牧公子——看中了?州牧是什么官?不知道,但肯定是跟天子沾亲带故的吧!肯定是家里rou山酒海,洗衣服都用金盆盆吧?当然有自知之明。帛书上虽然说的是“聘金”,但丝毫没提什么三书六礼,想来也不过是买婢妾之资罢了。贵人们家里金山银山,五六万钱买个美婢是家常便饭——还不够一匹马的价钱。其实若按法理来讲,良民做不得婢妾奴仆。然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年头世道混乱,礼崩乐坏,贵人们什么事做不得。把买身钱叫成“聘金”是流行的做法,大家都看破不说破。当然也知道,这侯门深似海,做婢妾的地位,有时候还不如一匹马。砸死人的几万钱,买断了身子也买断了命,万一犯个小错,被打死了都不能叫冤。张柴氏脑海中迅速集结了许多陈年八卦:某家家道中落,小娘子十二岁被卖为奴,没两年,一床血腥给抬了回来,说是难产死了;某家女郎被大官看上,做了贵妾,家里人鸡犬升天,换了大宅子,天天喝酒吃rou开宴席;后来据说是在众妾争宠中败下阵来,被人算计,削了鼻子,披头散发给赶回了家……还有不知哪个贵人,宴会时喜欢让宠姬给客人劝酒。客人要是不喝,当场就把宠姬处死。若是不巧来了几个倔强有个性的客人,那一场宴席下来,门外血流成河,堆的全是美人头……但……也不是没有运气好的。邯郸城西那个韩夫人,据说就是奴婢出身,如今子孙满堂……媒婆欣赏够了张柴氏脸上的五光十色,笑道:“这下可叫女郎出来了?我先相看相看,瞧瞧规矩如何!”张柴氏觉得嗓子里有点噎得慌。要是她敢摇头,是不是马上就让那几个贵奴拎到衙门去打断腿?她偷眼瞟着箱子里的“聘金”,愁眉苦脸地答:“大姊可怜见,我家女郎真的不在家。她昨日赶集,耽搁得晚,宿在城里韩夫人处了,左邻右舍都可作证。不是我不让她出来……”媒婆使劲皱眉。挑哪天离家别宿不好,非挑这富贵上门的一日?往墙边一靠,恰好挡住了罗敷窥视的那个洞。罗敷眼前一片黑,赶紧屏住呼吸。听那媒婆语气渐重,带了些威胁的意思。“既然女郎不在,那我们等她回来便是。阿婶可以先把这文书签了,你家儿子今晚就可以睡上丝绒的被褥了。”张柴氏慌得团团转,喃喃道:“这、这……”媒婆身后一个贵奴眼一瞪,下巴一扬,冷冷道:“怎么,老婆子难道不愿意?”张柴氏忙道:“不、不是……”“那便是女郎已许人了?许了谁家啊?”张柴氏哪敢说个“是”字,忙道:“也、没有……”媒婆把玩着手里的帕子,一唱一和地笑道:“那便是舍不得了?——也难怪,十七岁的女郎,还藏着掖着不给许嫁,想来是待价而沽,等着卖一个好价钱了?难道阿婶是……嫌聘金少了?”张柴氏吓得脸上rou颤,指天发誓:“不、不敢……”其实张柴氏的思维很简单。自家外甥女一十七岁,正是青春大好年华。换成别家长辈,说不定早就高高兴兴的给嫁出去,还能收一份不菲的聘礼。然而张柴氏寡母当家,不得不为以后多考虑。当年张大响的善举也非全无回报。张柴氏自己没什么傍身的本事,只能靠给别人洗衣缝补,收入微薄;而罗敷手巧,蚕桑纺织无一不精,一匹绢织出来紧实细腻,缴赋税能抵两匹麻,市场上能卖到七八百钱,羡煞一众笨手笨脚的新妇。小女郎生得齐整,从十岁上就有人来提亲。然而张柴氏心里有杆小秤:小门小户家能给出多少聘金,充其量万余钱撑死。陪嫁不能不给,送她两千,算是个体面;宴请办事也花费不菲,怎么也得百斤粮和rou,又是两千钱以上的支出。剩下的几千钱,虽然能让自己母子俩过几年舒坦日子,但当下物价涨得厉害,懒蛋还要读书,还要调理身体,将来还要娶妻,如何够!而阿秦若留在家里呢,帮着干活不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