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车祸
第一关:车祸
九月九日,是裴雨辰的忌日。 大雨下了一整天,但阻止不了我去见他的脚步。 我顶着大雨天小心驾驶,不远处的墓地形成朦胧的轮廓,我不禁激动了起来。 路途中,车里的《七里香》播了一半。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耳边是应景的歌,我听进了心里,心坎被压得闷闷的。 裴雨辰不在的三年里,我实在想念他,时不时就去骨灰塔陪他,雷打不动。 我早想陪他去死了,可他给我的心脏咚咚跳动,我又不好意思去死了。 我的爱人生性佛系,平素最爱画画摄影,是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家。这位有为青年,潦草地死了,不告而别,只留下两家画廊和一堆画作给我。 他什么都记录,就是不记录自己,我拿什么缅怀他呢。 他的遗物和遗照我都盘包浆了,可对着他的骨灰自言自语,就是不腻。 一见绿灯亮起,我踩油门前进。 我不紧不慢穿过十字路口,忽而间,一辆大货车从侧边冲出来。 我来不及踩刹车,猛地撞上大货车。 “砰!” 刹那间,我毫无痛感,只觉飘飘欲仙。 我垂眸一瞧,我被碾成rou泥,血rou模糊,死得难看至极。 我被自己被吓晕了。 不过也没事,这里离得近,方便你来接我。 裴雨辰,我来见你了。 * 下一刻,我被冷意环抱。 这可能是裴雨辰的怀抱吧,鬼魂是没有温度的,我也是冷冷的。 我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脸庞。 少女长相清秀,张开两排大白齿,朝我笑得渗人。我被震慑得动不了。 她胸口的衣襟染上刺目的猩红,血液一滴滴落下,洒在我脸上。我注意看,她的衣襟塌陷得不自然,像是被剜了心脏。 “把心脏还给我!”她大喊道。 她掐着我的喉咙,把我摁倒在地上,另一手攥着小刀,直指我的胸口。 危急关头,我及时翻身而起,刀尖与我擦身而过,撕裂了衣裳。少女神色狰狞,再度攻击我,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尽全力向旁边一扭。 少女吃痛,小刀应声落地。 此刻,猎人和猎物的身份调转。 我一把将少女扑倒在地,双膝死死压住她身躯,少女机械般重复道:“你个贱人,还我心脏!还我心脏!” 我充耳不闻,伸手抓起地上的小刀,快狠准朝她脖颈刺去。 刀尖穿破血rou的瞬间,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溅得我满脸,染红了我的白衣裳,恶心极了。 空气弥漫起刺鼻的血腥味,少女的瞳孔渐渐涣散,嘴角扬起了邪魅的微笑。 这一刻,整个世界陷入死寂,只剩下我剧烈的心跳声。 我叩问自己,我在哪里? 我身处梦魇还是地狱? 我跪坐在巷子中央,两边是高高的墙壁,周围昏暗,四处无人,幸好。 我抬头,眼前尽是灰蓝色,乌云密布压得低低。我恍惚间回到那天,是时候下倾盆大雨了。 是的,小时候我在巷子里杀过一个少女,掏走她的心脏。如今情景再现,难免感慨恍惚。 我是死了没错,我后知后觉发觉不对劲,我来到了虚无的空间。 难道是传说中的……后室? “秦小姐您好,欢迎来到失心殿。我是您的系统,很高兴为您服务。” 突如其来的机械女声把我吓得一惊,我茫然地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头顶的灯泡坏了一颗,眼前又暗了一分,我不由得毛骨悚然,心脏紧绷得厉害。 裴雨辰,你在哪里…… “秦小姐别紧张,我无处不在,无论何时何地,我一直在您身边,直到您离开失心殿。” 我的心声os:古代养心殿,现代失心殿? 这里算个屁的殿堂,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搞抽象呢。 系统又说:“秦小姐别急,让我为您解释何为失心殿。” “玩家是猎物,病毒是猎人。病毒掏取玩家心脏为生,玩家反杀病毒为赢。一旦玩家失去了心脏,将视为失败者,永远留在失心殿,饱受病毒折磨,日夜承受剜心的痛苦,永世不得超生。此副本故称为《失心殿》,难度系数一星,一共十个关卡,是为最简单的模式。” “你说的是人话吗?老娘差点死了,简单你妈呢?!”我气得不行,对着空气胡乱嚎叫。 你不是无处不在吗,今日我走到哪里,就骂你到哪里! “狗东西,让我去死吧!我不玩了!”我张牙舞爪,手中的小刀被大力丢到远处。 来历不明的风一吹,我眼睁睁地看着红刀子自己飘过来了,重回我手里。 我惊呆得瞪大眼睛。 我揉了揉眼睛,打了自己一巴掌,脸蛋火辣辣的,确认无疑这不是梦。 是的,我穿进了无限流的副本里。任务失败,现实也死亡的游戏,任务成功则反之。 可我现实世界里不是死了吗?我到底能不能活? 没等我举手发问,系统轻快出声:“秦小姐,没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玩,难不难玩呢?相信我,您成功踏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路,您会很好走。只要您保持初心,坚定信念,你将轻松赢得本局游戏。”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欢乐极了,“只要顺利闯过九关,现实的你,便会随之复活。这便是本局游戏的最终奖励!秦枕小姐,您心动了吗?” 我顿了顿,急忙点头:“心动了心动了。”我最喜欢玩游戏了,不为奖励只为赢,我兴奋站起身:“快来下一局吧。” 伴随着系统的声音,我眼前浮现了一排字眼,“玩家闯关进度,11.11%” 前方的大门自动敞开,明光乍泄,指引我走向它。刚迈懂第一步,系统忽而叫停我:“秦小姐,您对这位死者,毫无留恋吗?不多看几眼再走吗,毕竟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我偏头斜眼,与死不瞑目的少女视线相投。 乍一看,她好像有点眼熟。 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染着一头红发,着装非主流,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精神小妹或社会姐。 她这样的物种,一没学识修养、二没家境背景、三没一技之长,远比老鼠糜烂,远比垃圾腥臭。呵,我有什么好在乎的? 死狗挡了我的路,我嫌疑地踢它一脚,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耳边再度响起说话声:“秦小姐,她是你人生罪列中,第一个过客,想来你对她记忆尤深。” 我继续走动,眼里全是对胜利的渴望,大杀四方的快感。我笑说,“那我得谢你了,让我再杀她一次。” 系统质疑我,“你没有一点愧疚吗?” 这是个好问题。 我低头看着鲜血淋漓的双手。 再看看白裙子上的红色星点子,我打消了用裙摆擦手的想法。抬起双手,在墙壁上磨蹭乱抹,如幼稚的孩童般,随便找个东西擦手,方便又松弛。 这是裴雨辰送我的生日礼物,从前我怕弄脏,都舍不得穿呢。 这条珍贵的白裙子,我细心呵护多年,却给精神小妹那低劣的血弄脏了,真晦气。 “其实,我有点愧疚。”我说。 我继续向前走,左手贴着墙壁,拉长我的红手印。我秦枕到此一游,留下我的痕迹。 一滴凉水点在鼻尖上,辰时已到,天空下起了大雨。 大雨滂沱下,我自由地旋转,轻松地漫步,不畏寒,不畏惧。 就让大雨冲刷一切! 雨后的泥泞,将替我覆盖碍眼的尸体,丑陋的rou体化为肥料,滋养土地,为花草树木的肥沃,尽一份力量,实现自己的价值。如此一来,她也算是死得其所。 大雨的水啊,请洗净我身上恶心人的痕迹,还我干干净净一身白,回到当初崭新的模样,回到裴雨辰还在世的时光。 我如今只有一条路,就是为我敞开的这一扇门。我往哪个方向跑,这扇小门,不断闪现,死皮赖脸地挡在我面前。 算了,走进去看看吧。兴许能发现什么新大陆呢。 我惆怅说:“我十分愧疚,让她的血,弄脏我最喜欢的白衣裙。”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