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言情小说 - 娘子很忙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倒不是因为雨太大,扰了清净这才睡不着。她更多的是思绪万千,导致明明闭上了眼,可分明还能瞧见那个掀开她大红盖头的男人。

她索性坐起来,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出神。

晚膳后吕长真的那句话,着实将她问住了。

她现在身上背的是清清楚楚的“罪臣之后”四个字。

她在安西都护府,还能只做一个大龄未嫁的老姑娘,做的是下九流的仵作,多攒几年银子说不定还能找一个自己看着还能入眼的倒插门。到那时候,心里头藏着的那点影子,只怕天长地久的,也能忘了个干净。

然现在,不一样了。

她压根没想过有一日,还能和桓岫重逢。

她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有些好感,比喜欢还多一些,却始终保持着她所希望的距离,不远不近。不得不说,她有时候甚至觉得,何必呢。

他一开始没认出她来。

也对,毕竟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她早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只能为他人鱼rou的虞宝音了。十年时间,足够练就她的满腹心思。

在官驿初见的那一面,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被夺取了所有的目光。所有来自他的邀约,她都婉转地接受,压着满心的雀跃和想念,以一副素不相识的脸孔,与他来往。

她改了名姓,改了口音,还成了寻常女子绝不会去当的仵作。这些保全了他们兄妹多年,也成功迷惑了他。

宋拂闭了闭眼,低头埋首于膝盖上。

身份的差异注定他们之间的所有缘分,都在十年前就斩断了。现在重逢,不过都只是徒然。

如果虞家没有出事,也许……也许她还能厚颜无耻地求阿爹去桓府提一提这门亲事。

可没有如果。

虞家早已经没了。

她和他再怎么纠缠不清,也都只是挥手便能斩断的孽缘而已。

十年,黄花菜都不知凉了几盆,她还在盼着什么……

*****

永安城有夜禁。闭坊后,街面上便轻易不许百姓来往,即便是官员,若没那身份,也只能被城中武侯撵着跑。

桓岫出宫后就跟着萧秉瑞去了他的平王府。用完膳后,城中早已闭坊,萧秉瑞没脸皮地邀他留宿,桓岫转头骑了马便走。

住在坊门边的坊卒开了门,桓岫应声欲行,忽的低头问道:“闭坊后,可还有人进过门?”

坊卒有些不大认得桓岫的脸。

可桓家父子几人,容貌上多有相似倒也好认,坊卒闻声忙道:“有,小郎君半个时辰前才过去。”

坊卒说的小郎君,自然指代的是桓峥。

桓峥身为起居郎,理当在皇帝身边记录陛下的一言一行。然,桓岫不费吹灰之力便从宫中得知,桓峥早已告假数月,理由竟也是拙劣的养病。

如果不是萧子鱼在安西都护府惹了事,他二人私自离京,以权谋私的事,只怕皇帝并不会知晓。错就错在,事情出了,皇帝也知道了,这告假的借口就真成了借口。

桓峥此时只怕,进退两难。

桓府内,一路灯火通明,招摇地生怕别人不知这里住的,是堂堂尚书令桓季桓大人。

门房新来的,不认得桓岫,伸手就要拦人。

“退下!”

被突然喝住,门房愣了愣,这才接着门口灯笼里的烛光看清了来人的长相:“二……二郎君?”

桓岫轻轻看了门房一眼,回头向后来者掬手:“阿兄。”

来人身材高挑,体格健硕,正是桓岫的嫡亲兄长,大郎桓桁。

桓桁迈步上前:“不是说去了安西,怎么突然回来了?”

桓桁少时从武,是桓府这些年来唯一一个弃文从武的子孙。少时就经常不着家,十余岁的时候入了千牛卫。

旁人荫任千牛,多是仕途通达,升迁极快,偏他一个位置坐着就能不动如山。直到皇帝有意让他尚了公主,这才大张旗鼓地将人一层一层升到了左千牛卫中郎将的位置。

平日里,这位桓府的大郎都住在妻子寿光公主的公主府。因公主至今未曾育有子女,袁氏话里话外总有些不喜,桓桁索性减少了带妻子回桓府的次数。

对桓岫来说,这位兄长或许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有些愚。

但他觉得,整个桓府,唯独桓桁是最好相处的人,也与自己最能说得上话。

“出了些事情。”桓岫道,“阿兄怎么这么晚过来?”

“是母亲遣了人来,说是三郎养好病回来了。”

桓桁说着,伸手带了一把桓岫:“走吧。你我兄弟二人,也好些时日没见了,晚上陪我喝几杯。”

桓岫应了两声。

入了府,兄弟俩才发现,大晚上的袁氏竟还设了家宴,说是要给桓峥好好补补身子。

桓岫一眼瞧见,他母亲袁氏在一旁高兴地问这问那,看着面色红润的桓峥就如同看着一只大元宝,喜得只差上手摸上两把。

桓峥的妻子饶安郡主,更是眉开眼笑,催着儿子凑近给说上几句大吉大利的话。

大堂内摆了一桌子的菜,大鱼大rou,桓峥显然有些吃不下了,正绷着脸咽下一口袁氏非要夹给他的鱼rou。

那边,饶安郡主还体贴地要给他舀上一碗鸡汤。桓峥有些忍不住,张嘴就要制止,眼角忽的瞥见走进大堂的兄长们,脸色顿时变了变。

“三郎。”

堂内的灯笼,将桓峥变幻的脸色照得无处可遁。桓岫忽的笑了笑,只听桓桁无知无觉地问了一声。

“三郎,听说你告假数月在乡间养病,可是病好了?”

桓峥脸色有些难看,手里的鸡汤更是一口还没喝,嘴里已觉得油腻得难受。

“好了。不是什么大病……”

“那就好。”桓桁连连点头,“母亲,三郎大病初愈,还是让他早些去休息吧。”

袁氏心里欢喜,哪里知道桓峥这时候巴不得躲回房里,见三个儿子都到了,连声催促婢女去酒窖里搬坛酒过来。

不多会儿,酒送了上来。

袁氏满心都是欢喜,连带着忽略了桓岫突然回府的原因,一坛酒走了几个来回,人就已经喝得迷糊了。

桓桁忙扶着袁氏回房,早已醉的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桓峥自然而然丢给了桓岫。

有婢女想要上前,桓岫挥手命人退下,起身绕到桓峥的另一边。

他喝得也不少。番邦那些年,天寒地冻的时候,喝酒是最好的取暖方式,习惯了番邦的烈酒,永安的酒水就显得不那么醉人了。

他低头,踢了踢桓峥。

桓峥没动。

“喝醉了?”桓岫道,“也对,三郎大病初愈,自然不胜酒力。”

他说得很客气,可脚下的动作却丝毫不客气。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抬脚就是重重的一踢,不偏不倚,踹在了桓峥的腰上,将人连人带椅踹翻在地。

动静这么大,堂外候着的婢女仆役立时就要冲进来看个究竟。

“都滚出去!”桓岫大喝。

已经跑到桓峥身旁作势要去扶的婢女被狠狠瞪了一眼,吓得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