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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着把手掌压倒了嫩嫩的头顶。“枕壶。”他冷冷清清地唤。枕壶应声。“去我房里,把我的药丸子拿过来。”师兄说。枕壶转过身去取药,待他取了青瓷瓶过来,嫩嫩已经不再哭了。他默念着:“鹿兰皋……”然后抬起红通通的眼睛遥遥看玉色的雪峰。雪峰上传来两声鹤唳。☆、【章九蓬壶】01嫩嫩最后没有与我们一道回长安。“我留在雪山上,”他神情安安静静的,穿一身黑袍子,红绫束了头发,“爹爹离开之后,雪山上要我留下来才行。”我很生气,说:“你一个小孩子,留在这里能做什么?”不管不顾地攥了他的手腕,“你还是乖乖随小姨回长安去,糖葫芦让你一天吃两串。”他馋得舔了舔嘴巴,却只是摇头说:“不行。”他这时候的神情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了。我急得要哭,只看了他,可怜巴巴道:“那你就待在雪山上不下去了?每天修仙?以后小姨要是想看我们嫩嫩长高了没有,还得千里迢迢的过来爬千丈高的雪山?”“这倒不必,”小孩儿脸上露出笑容来,“等山上安定下来,我就去长安找你。”他脸色忽然有点儿红,“到时候,你要喊阿泽哥哥过来陪我玩呀。”他这时候还惦记着优泽,委实让我感动。·离开的时候,嫩嫩送我们下山去。鹿文惠跟在他身后,神情庄严肃穆。他一路上也不怎么笑,长袖子拢着手,步态从从容容。“就送到这里。”到了半山腰,雾气正浓,师兄忽然顿住了步子。嫩嫩愣了愣,拱手道:“是。”“书要记得念,”师兄道,“剑法也别落下。你爹前阵子传给你的苍寒气,每天至少要修两个时辰。”“兰皋晓得。”他毕恭毕敬。师兄向鹿文惠点一点头,“看着点你们少主人,”他眼睛还没好,仍旧白绫覆着,向我这边偏偏脑袋,我却觉得凉飕飕的,“他被惯坏了,凡事都得监督着。”嫩嫩苦笑,袖口露出一截圆润的手指,“我知道了!”“我会来检查的。”师兄淡淡说。话罢,他也不作犹疑,甩了甩宽大的袖袍,轻盈如白色大鸟,踩着青石台阶飘飘摇摇地下山去了,把我和枕壶远远搁在后头。“师兄怕是烦了我们了。”枕壶失笑。嫩嫩吐了吐舌头,“舅舅是厌烦了我。”我笑道:“你这个小磨人精,莫说是师兄,我也烦了你了。”话说到一半,喉咙便哽咽了,只能强笑着,续道:“既然如此,那小姨也要走了。”我攥了枕壶的袖子,他伸手摸了摸嫩嫩圆鼓鼓的脸蛋。小孩儿咬着嘴唇,很规矩地敛袖向我们深鞠躬,“兰皋在此别过了。”我怕自己要哭,拽了枕壶,掉头便走。·此番回长安,一路倒悠哉悠哉。最初几日枕壶还有些疲惫,独处时便露出哀伤的倦容。我知他辛苦,也不点破,只是换着花样逗他开心。近些天便好多了。师兄与我们同行了三日,第四日清早,便一声不响地飘走了。“师兄生我们的气了吗?”我撑着下巴看蓝天,估摸着师兄便是在天色将蓝未蓝的时候御剑走的。“师兄不像你我,镇日清闲。”枕壶笑道,“长安城百废待兴,还得多劳他辛苦,哪有时间与我们在路上耗。”我也笑,“既然只剩了我们两个闲人,索性便一路玩回去,当作散心了。”主意既定,我和枕壶便兴之所至,随意游走。一路的名山大川、江流湖泊看了个遍,再把沿途城市的花街游了个彻底。倒不是我夸耀,能与平康坊相提并论的花街实在没有。枕壶不如原先讨人喜欢了,大约是晒黑了的缘故。我俩并肩在花街走,再没有香喷喷的软帕从高楼飞下来,轻盈地覆盖到他脸上。我嘲笑他风光不再,他倒是理直气壮,笑眯眯搂了我的肩膀,说:“我身边不是有夫人在吗?夫人替我挡了桃花。”我说:“原先扔帕子、洒香笺的时候,我莫非不在?”“原先你也是在的,”他手指摩挲着白玉的扇骨,慢条斯理地说,“可你原先还不是我夫人。”我:“……”如此一路,竟也慢慢晃回了长安。大清早,我背了个小包袱收拾收拾进城,远远的就看见土灰色的城墙横亘在那里,像沉默不语的巨人。城墙上三三两两栖着灰麻雀,这鸟模样生得不美,唱得也难听,妙就妙在它的朴素。城里确然是一派的百废待兴,清理粉刷过的金台玉楼如旧日一样鲜丽,但隔过一条碎石嶙峋的街,便是被烧成了灰烬的废墟。据说安世子兵败如山,仓皇辞长安,在仓皇中还不忘点一把火。他主意打得很好,史书上也有不少人玩这一套玩成功了,可惜天不遂他愿,当晚便淅沥沥下了一场大雨,赶来的唐军就着大雨将残余野火尽数扑灭了。我与枕壶匆匆绕过街坊,赶到了我们的家。正门口的红色大门缺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歪歪斜斜,欲倒而未倒。在这荒凉破落的正门口,沈安乐搬了把靠背椅子,左手端着青瓷茶杯,右手握着一卷书,正摇头晃脑地念着。瞧他这样子,半点不像是坐在家里废墟前,倒像是学堂里的启蒙生。他椅子吱吱呀呀地往后靠,两条腿支着,两条腿悬空着。枕壶向我“嘘”了一声,绕到他身后,伸腿一踢,他重心不稳,砰地一声摔倒在地,青瓷茶盏应声碎了。“哪个小崽子敢逗你安乐小爷!”他利索地爬起来,气冲冲地转过身。“呃,少爷……”他转过头就目瞪口呆了。我笑吟吟上前,对枕壶道:“你不厚道,安乐替我们守家门,你不但不感激,还害人家。”枕壶哼了一声,手指一指只剩半边的大门,“就是这么替我们守家门的?回来这么些日子了,大门坏了,也不知道修一修。”沈安乐很委屈地说:“哪里的话?小的是奉命在这里等您两位的。陛下赐了新宅子,那边悉数安顿好了,只等少爷夫人去住。”枕壶听罢,便拱一拱手,“倒是我冤枉你了。”“什么新宅子?”我问,“在哪里?”他遂招了招手,一辆马车哒哒地驶了过来,我们上了座,风驰电掣地绕过长安城的街道,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府邸面前。“皇帝倒是很心疼你嘛。”我斜着眼睛向枕壶道。枕壶摸了摸鼻子,拢拢衣袖,淡然道:“这屋子再好也没用,入夏了,我就该赴任了。扬州那边夏天又湿又热,也不知你受不受得住。”我不理睬他这扫兴的话,兴致勃勃在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