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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辉到钟楚益,谁有空谁就轮流着给我做指导,想起种种该想起的不该想起的往事,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于是我更加不能退却,只能自己鼓足勇气向前走。我夜夜挑灯苦读,其他的事情,就不会再想了。一天深夜斯定中打电话来:“葭豫,回来。”我说:“你怎么独自醒来,有无人照看你?”斯定中冷笑一声:“你还真当我是残废?”我说:“定中——”斯定中不依不饶地闹:“回来,回旧金山来。”这么久不见他了,将他这样一个人丢在旧金山,终归是我做妻子的失职,我好声地说:“我已经读了一半了,你忍一忍,我圣诞节假期回去看你好不好?”斯定中根本无心听我解释,只冷淡地问:“回不回?”我说:“斯定中,你别闹脾气行不行?”他砰地一声挂了电话。那段时间我忙着应付作业和论文,谁知道一个星期之后,房东太太找到我:“李小姐,已经迟缴房租一个星期。”我纳闷地道:“我不是定期划款给你?”房东太太说:“款子没到。”我顿觉不妙,出门去银行查,账户上一毛钱没有。我被赶出家门时只带了一张银行卡,是我和斯定中的联名账户,里边从来都有着充足的金额,我一直从这张卡里提取现金和付各种账单,我自忖不会乱花钱,所有的支出都用于学费房租,每一笔银行都会有信息发给斯定中。应该是他抽空了。我脱掉手套,站在寒风瑟瑟的街边打电话给他。斯定中说:“我都说让你回来了,听话。”我恼怒:“你发什么疯!”斯定中凉凉地说:“别读了,回来陪我。”我愤怒中掐掉了电话。跟他吵无济于事,我立在人行道上深深地吸气,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等到终于平静下来,想伸手招街车,下一秒却定住了手,无奈地看了一下路标,走路回去。回到公寓内,静下心来先处理手边的事,我先电话跟房东太太道歉,请求她给我延期。然后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只有现钞若干,我蹲在客厅纠结地扯着头发,开始思考现实的问题。首先考虑换一个住所。我第二日下了课,拿着同学介绍的地址去了东村的圣马可街,这里的租金相对便宜。我穿着大衣踩在薄雪中,一边发抖一边跺着脚,在街边等了半天,忽然迎面走来一个长头发穿一身黑色巫师袍的武士,手上领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刀,他在街口看了一眼,随后朝着我走了过来,摘下了面具,冲着我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我简直服了这不伦不类的老兄。他自我介绍是艾伦,是TheTischSchooloftheArts的大三学生,刚刚在广场那边表演话剧来着。一番寒暄后艾伦知道我读法学院,恭维地大叫:“没有天理!为何如此美丽的东方女孩要埋没在枯燥乏味的法学里?”我笑了,艺术学院的学生是天生的表演家。艾伦带着我钻进小巷,绕了半天,到达一幢半新旧的三楼小楼房,指给我看一楼的一间房间,我走进一看,阴暗的房间,房间很小,略显老旧,暖气都没有开,刚刚进过客厅时有一对奇装异服的男女正在缠绵,见到我进来,抽着烟打了声招呼。我拔腿就退了出来。艾伦仍然兴致勃勃地跟我聊天,说他非常热爱中国文化,尤其喜欢李安的电影,这大概是他们跟中国人聊天的固定路数,李安是蒂诗学院的知名校友,末了他又问我有没有兴趣在他们的戏剧中串演一位日本歌妓。我心里慢慢地想,这个位置和价格已经很难得,倒不是说地方不好,只是瞧艾伦的这番阵仗,他们艺术学院的学生的作息时间不准,应该会很吵。我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我跟葭妍,是真的很少为衣食cao心,没想到临头来,居然吃不得苦。既然不想换房子,那就只好找工作。本来打算一心一意读书,此时环境逼人,只好先找份兼差。我心里也不是没有害怕,这样下去后天的早餐都没有了,可是我心里打定主意,绝不向斯定中低头。我先在网上投递应征律所助理的职位的简历,可是这个太慢,我等不及,于是在城中繁华地段的中餐馆找了一份兼职,只要努力肯干不犯错,工资每天现金结账。一个礼拜之后,我也沉不住气了,因为我发现我打十份工也支撑不起这间舒适小公寓的租金,想起还要支付高昂的学费,我在一个周末,索性一咬牙麻利地收拾了大包小包,搬进了艾伦和马蒂丝的那间东村的公寓,一包衣服,一箱课本,背上还背着我黑黝黝的一口中国大炒锅。艾伦在门口笑得打滚:“亲爱的,老天,你要干什么,别把厨房烧了。”我一脚踢开他身前的一个獠牙的面具:“滚开,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民以食为天。”你看,我不学好,我搬进东村,第一件事是学会了骂脏话。斯定中一样沉不住气,夜里电话打进来:“葭豫,你搬家了?”我说:“我要考试,圣诞节假期再回去,定中,我们之前商量过,你同意我读这间学校。”斯定中接着问:“你搬家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告诉我?”我没好气地说:“你能不知会我就抽空了银行账户,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斯定中说:“你要不是老是跟我对着干,我能这样?”没说三句又要吵,我从餐馆端完盘子回来,累得跟狗一样。他仍在不依不挠地打探我搬家的事情,又叫我回去,我累得要死,也恨他对我的诸多刁难,我狠狠地对着电话尖叫了一声:“我就不回去,你自己玩儿去吧!”依然不想落下功课。艺术生讲究灵感,常常三更半夜还在对剧本,开派对和通宵玩乐也是发展艺术才华的一部分,艾伦早晨常常睡得不省人事,马蒂丝每三天换一个男朋友,快得我连名字都记不住,一日她的男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阿拉伯裔男人,喝醉酒胡乱摸到我的房间来,我一时大意门没上锁,被一个大胡子粗壮男人吓了一大跳,我奔进迅速拎出我的锅铲,叉着腰大叫:“滚出去!”那个男子吓得瞬间酒都醒了一半,慌慌忙忙地举起手:“好,好的。”我六点起床来看书,周末搭一个小时的地铁到餐馆打工,冬天的纽约早晨,高耸的摩天大楼,天际之间被分割成一小块缝隙,风声呼啸而过。在灯火通明的纽约地铁车站塞个三明治,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