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移居

    病房里两个大的互相对峙，小的睡觉。

    几个护士在走廊窃窃私语，那两个男人一个威猛铁汉，一个温润秀美，还带着个孩子，简直像极了一家人。

    “你说他们俩会不会是一对儿啊？”

    “摸不准，现在这年头，什么稀奇古怪的人没有。”

    ……

    铁血猛男带着一家之主的气势说教小舅子，“别哭了，好好反省哪里失误了。总结经验，分析不足，提升改进！”粗犷的嗓音冲小舅子说道。

    他还用上了最近在警备队学习到的新成语。

    十二个大字说下来，身心舒畅极其爽快，好似不用点成语就在状元郎面前显得很没有文化似的。

    许树河果然愣了一瞬。仿佛第一次认识到他，何时说出过这么有水准的话。复又继续抱着孩子，温柔地默默掉眼泪。

    “你个山村野夫懂什么。为人父母天下至善，等桃桃醒了就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哭，可我实在心里疼，索性一次哭干。”

    仇劲豪长长叹了口气。

    好吧，还是他有文化。

    ……

    因着孩子走丢这事，仇劲豪不放心舅甥俩单独上路，叫底下人开车护送他们到省城。

    他毙了乡长，又端了十八巷，多的是问题要应对。

    晚上九点多，汽车开到了目的地。

    楚桃在旅途上美美的睡了一觉，只记得自己去买娃哈哈，买完之后的事一概不记得。醒来时，就已经到达了金山镇。

    这次把小楚桃迁到省会C市落户，许树河花了不少力气。

    他签的单位是一家国企，位于C市新建设开发的高新区。

    他的学历足够在省会人才落户，小楚桃只能暂时跟着他迁到该区。

    今年秋季，马上要读小学五年级。他打算先让桃桃就读高新区的小学，之后升初中时再跑跑关系把孩子送到市区的重点初中去。

    高新区地处偏远近郊，刚刚建设投入使用不到两年，大楼周围还是一片荒芜的农业用地。

    区内新成立的小学是在当地农村老学校的基础上改建的。就读的基本都是国企上班的职工子女，和附近占了良田的特别优待农户子女。

    学校虽然没有市区的好，但比在西部山区的村小，要强上几百个档次。

    单位上的宿舍楼还在建设，老员工们大都在市区有房产，许树河这批新员工都被安排到离公司1.2公里的近郊棚户区金山镇。

    许树河分到了棚户区的一间房舍，面积不大25平，独立卫浴一应俱全，足够舅甥俩讨生活。

    小楚桃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在棚户区内奔跑着乱窜。

    相比村里来说，这里参差错落的棚户和狭窄的街道简直是新奇世界。何况，棚户区的路口还有几个商贩推着小吃摊，贩卖诱人的街头美食。

    小楚桃开心地牵着舅舅的手，在狭窄的巷道上欢呼狂奔。她感觉像是到了大城市。

    “舅舅，我好喜欢这里呀！这就是大城市吗？”

    她兴奋仰头看向夜空。盛夏的天空星群依稀可见，不像课本上说的那样，大城市里看不到星空。

    许树河不忍心告诉她，这里只是新开发的高新区周边的棚户小镇，其实也就是近郊农村。

    以前在来C市读高中的时候，汽车开到市区的中心汽车站，两岸高楼耸立，气势恢宏。那时候他也以为这就是大城市。

    可读大学之后发现，省会C市只不过是中部地区的经济枢纽。全国有好几个这样的城市。

    “桃桃很喜欢大城市吗？”

    楚桃摇摇头，“是外婆总说舅舅在大城市，我才很想去看看舅舅在的地方。”

    许树河牵紧了她的手。

    棚户区街道繁冗，店铺杂乱，人员多是附近村民和高新区的外来务工人员。

    初来乍到，许树河去生活超市给她买日用品。小楚桃到现在没有一件干净且合身的衣服。

    他挑了两件碎花小裙子，买了小熊头绳和草莓发夹。想着桃桃打理干净绝对很可爱。

    女孩子嘛，就该按女孩子的方式养。他越发觉得自己像个cao心育娃的老母亲了。

    她看着琳琅满目的廉价饰品，无动于衷。对隔壁五金店的弹弓倒是更感兴趣一些。

    付款的时候，不住地扒拉舅舅的衣角，目光望着五金店的方向炙热发烫。

    许树河妥协了。花光全身上下最后的5块钱给她买了弹弓。

    现在，除开仇劲豪硬塞的3000块给桃桃的伙食补贴不算，俩舅甥真正弹尽粮绝。

    小楚桃长长的头发上戴着草莓发夹，格外不适应地挠挠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束着，真是耽误她射鸟了。

    “咻——”

    一道子弹飞去，打落了对街二楼的瓦。

    瓦片啪的摔在地上，在寂静的巷道内裂出剧烈声响。

    顿时小巷里狗吠声不断，那户人家开了灯，骂骂咧咧地穿鞋杀出来。

    “舅舅快跑！”小楚桃牵着舅舅的手疯狂逃离现场。

    许树河无奈地被她拉着奔跑。等那户主人一出门，夜色下，长长的巷道内空无一人。

    “还好我们跑得快！”巷道转角传来一阵软糯清脆的笑声，小楚桃笑得咯咯的。舅舅揉了揉她的头，目光慈爱温柔。

    “你呀，少给舅舅找事。舅舅还没开始工作，可赔不起人家的瓦呢。”

    小楚桃听进去了，可还是拿着弹弓故意对准这家的瓦，又对着那家的窗。只瞄准却不打。

    身后，许树河始终宽宏包容地看着她，在这样温柔疼爱的目光下，她都不好意思干坏事了。

    到了家，许树河在铺床，叫小楚桃去洗澡。

    楚桃盯着浴室里七弯八拐的水管犯了难，大城市的热水器她没见过。

    “舅舅，可不可以帮我洗澡。”

    没有了第一次的小心翼翼，她知道舅舅肯定会答应她的。

    许树河果然应允。

    老式浴室有些拥挤，旧喷头涌出的水柱不太均匀，但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体验。

    舅舅给她挤沐浴露，擦在白净的身子上。一个月过去，小楚桃长胖了不少。以前摸得到骨头的地方现在触感rourou的。在他的精心养育下，日渐姣好。

    看着她一天天成长，竟然生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楚桃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也是唯一血缘羁绊，更会是他薄弱人生的价值传承。今日刚刚经历过被拐，他的悲痛仍旧没有缓过来。

    “桃桃，舅舅会照顾好你的。”他的声音沾染了水汽，在浴室里雾蒙蒙的，字字濡湿。

    “我们相依为命，永不可分割。”

    楚桃正在握着拳头吹泡泡，听到舅舅的话，笑得很是开心。

    “我也会照顾好舅舅的，谁欺负你我就咬死他！”她可爱地呲牙咧嘴。

    小屋灯影黯淡摇曳，移居金山镇棚户区的生活，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