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言情小说 - 折锦春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秦家的砖窑便设在壶关城外,因烧制出的砖颇为耐用,向来便有壶关砖之称。

听得钟氏提及壶关,钟景仁的面色便有些发沉。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却仍是抹不去眉间的那一抹郁色:“壶关窑今年烧出的砖,数量比去年减了两成。”

钟氏猛地抬起了头,吃惊地看着他,半晌后方问道:“如何会少了这许多?出了何事?”

钟景仁的眉头皱紧了些,沉声道:“那里的黏土不知何故,竟大不如往年,数量也少,成砖数便也跟着少了。”

闻听此言,钟氏一下子忧心忡忡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捻着麻衣上的线头,怔怔语道:“这可如何是好?”语毕复又看向钟景仁,眸中涌出一丝期盼:“长兄可有补救的法子?”

钟景仁经营秦家窑厂多年,钟氏对他极为信任。

“法子倒是有,却难。”钟景仁的眉心拧成了川字,神情越发忧虑:“大匠说,离壶关三百里有一座小城,那里有上好的黏土。我派钟良去看过了,确有其事,只是……那里却是杜家地界。”

“杜家?”钟氏喃喃重复,旋即一惊,看向钟景仁问道:“莫非是……襄垣杜氏?”

钟景仁点了点头,眸色越发沉重。

襄垣杜氏亦是陈国大士族,虽不能与薛、桓这般冠族比肩,却也差不了多少。杜氏家主杜行简正值壮年,如今官至骁骑将军,人称“杜骁骑”,却是个行事狠辣之人,据说当年与汉安乡侯曾有过节。

秦家居于青州,正属汉安县辖区,那杜家本就与汉安乡侯不和,如何会允许秦家在自己的家门口开窑厂?

林氏眉间忧色愈浓,哀怨地道:“怎么竟是他家?这样一来,岂非那砖窑便办不下去了?”

钟景仁连日来为此忧心,闻言亦是满脸的无奈:“所以我说,难。”顿了顿,又道:“我已令钟良去了益州,看那里有无合适的地方。”

他的话并未令钟氏轻松多少,她仍是眉尖紧蹙:“便是再换旁处,亦是不易的,谁知道又会撞上那个贵族士家?”她说着便叹了一口气,向案边的扶手椅坐下了,亦示意钟景仁坐了下来,亲手斟了一盏茶给他。

钟景仁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怅怅地道:“小妹说得极是。原本壶关开窑,便是因有萧家说项,我们才拿了下来。如今这府中的情况却是……”

他说至此处便收了声,面色越见沉郁,额头上累起几道深深的皱纹。

钟氏怔了一怔,却是会错了他的意,遂苦笑道:“长兄之意,我自是明白。只是,那萧家却不大靠得住,亦不足信。自夫主去后,那萧夫人只来过一遭,态度很是冷淡。如今他家中族学出了事,可是长兄也看见了,萧家根本就没想过来寻我们帮忙,宁肯停了族学,也不愿开口求助。若是夫主还活着,定不会如此的。”语罢长叹了一声,满面无奈。

钟景仁倒被她说得愣住了,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摇头道:“我并非此意,小妹误了。实话说予你,我一直并不觉得萧家如何好,只是当初妹夫与太夫人坚持,才走了萧家的路子。依我本意,秦家若能不依附于任何一族,才是最好,只是……”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有瞬间的悲凉,语声亦渐低了下去:“……只是,这条路到底难走,我们钟家……便是一例。”

言至此处,他那双平和的眸子里,终是涌出了一丝怅惘,叹了一声,不复再叙。

钟氏被他一言勾动心肠,回思家族旧事,多少雄心壮志皆被这冷落的世情消磨,族人凋零、门第低微。这般想着,她亦是满腹愁肠,跟着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两个人皆不曾说话,唯凛冽的北风时而掀起厚帘,将冰寒的冬意送入房间。

静默良久后,钟景仁方站起身来,将衣袖展了展,慨然道:“罢了,往事已矣,何必再提。”说着便缓步行至门边,挑帘往外看了看,复又回首向钟氏笑道:“你这里的梅花开得倒早,方才起了阵风,我还闻见了梅香,是去年那棵玉蝶开了么?”

钟氏见他岔开话题,自是知晓他是不欲自己心忧,便也打起精神来笑道:“哪里是玉蝶,那边打着苞的才是呢。”说着她已行至钟景仁身边,伸手指向另一个方向道:“那一棵开得米分馥馥的,是今年才从西暗香汀移来的,五娘说是傅米分,下雪时赏看最佳,比之红梅孤艳,这花又别有一番柔而不弱的风骨。”

钟景仁“唔”了一声,捋须点了点头,亦不出门,只立在门边远远地观赏。

钟氏立在钟景仁身侧,遥遥地望着那株傅米分,陡然想起一件事来,沉吟了一会,轻声问道:“既说到了五娘,我倒要问问长兄,今日为何突然提起要观画?”

钟景仁行事十分稳重,从来不参与秦家两院之间的争斗。也正因如此,林氏虽对钟氏十分防备,对钟景仁倒无甚恶感。而太夫人亦很欣赏他的持重厚道,放心地将秦家窑厂交给他打理。

可是,今天他却突然提出要看画,看的还是东院两位娘子的画,其后更是差一点便介入了嫡庶争风之中,钟氏十分不解,故借此机会问了出来。

第105章寂灭生

钟景仁将视线自那株傅粉上收了回来,目注钟氏,正色问道:“阿圆,依你看来,六娘是个怎样的人?”

钟氏被他问得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钟景仁松开布帘,负着两手,望向案上的一只陶罐,面带深思地道:“我总觉得,六娘像是有些……”他蹙起了眉头,似是在斟酌词句,过了一会方道:“……像是有些……与众不同,你大约没注意到,她曾于座中偷眼察看于我,那眼神,颇令人回味。”

钟氏闻言,立时便皱了眉,沉声道:“真真可笑,仗着上回在太君姑跟前说上了话,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语罢摇了摇头,神情颇是不以为然。

“哦?她竟能在太夫人面前说上话?”钟景仁却像是来了兴致,问道:“她是如何说上话的?为何你从未向我提过?”

钟氏将衣袖一拂,面上倒有了几分不自在,淡下了神情,三言两语便将秦素在德晖堂慷慨陈辞那件事说了,又淡淡地道:“……看在她无知粗野的份上,也算是歪打正着帮了我的忙,这件事我便未与她计较。却不想她竟还敢偷窥于你,原来竟是个外忠内jian的,倒是我小瞧了她。”

“什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