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言情小说 - 双沉记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季绰没娶阮云裳,所以他不好去阮家拜访,中秋节阮云裳也只能自己一个回了阮家团圆;所以陈家偶来些亲朋,阮云裳都是避了不见。

当然,岑嘉钰不知道的是,这便是陈季绰一个中年成功商人的鸡贼之处。他是爱阮云裳的,她那么美,一颦一簇都是风情;她性格那般独特,一嗔一怒都让人动心——可是,还是没必要娶呀。若说是娶了做姨太太,阮云裳那般刚烈定然是不同意的,两人再吵闹一场未免不美;再者,若是娶了,阮云裳那不争气的哥哥就是让自己头疼的大舅子。她的哥哥和自己的大舅子,这两者,区别太大了,更别说她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弟meimei。至于中秋,他在外经商多年,哪里吃月饼不是下酒?哪里吃螃蟹不是蘸醋?何必要局促在一个弄堂房子里吃!

第24章二十四章

岑嘉钰才下车,就见一阵暗红云擦过自己,上了黄包车。她好险没被绊一下,定住脚跟,原来是四小姐岑嘉雯。岑嘉钰还来不及招呼,就见她吆喝着黄包车夫走了。咦,她怎的今天怎么穿地这般隆重?

“战旗装”——是岑嘉绮给岑嘉雯这件暗红色金丝绒斗篷起的名字。这暗红色丝绒原是一床被面,质量那是真真儿好。一摸就知道,光泽动人,手感软糯,岑嘉雯生日时老太太送的。这般好料,做被面,实在可惜了,尤其是在棉絮老旧十分,又黄又枯的情况下。岑嘉雯思量一下,正好缺秋衣,就把它改做了斗篷。这被面是老太太的嫁妆之一,绣的丝萝纹样拼出好些个“岑”字,取古诗“妾本丝萝,愿托乔木”之意,被面两侧还结了些许穗子,被拆成了流苏,若真是摊平了看,就像古时打仗为岑家军而树立的纛旗。

秋风这么一吹,那斗篷迎风鼓起来,流苏也有些张牙舞爪,岑嘉钰不厚道地想,虽然岑嘉绮名字取得刁钻了点,但的确——很像战旗啊。

任风吹斗篷风乱流苏,岑嘉雯双手只紧紧交握在腹部前,脸上有种毅然决然的刚烈。是的,她要去作战,为自己的爱情而战。

那日饭后,张民诚有事先走了,岑嘉绮也着急回去先叫黄包车没等她了,匡股长和他们不是一路。于是,只剩岑嘉雯和傅伟。

想起那天来,她不由得就浑身充满力量,那可真是甜蜜浪漫的时光。

她觉得自己仿佛在画报里,在的专栏里。高大英俊的傅伟陪在自己旁边,两人慢慢踱步在海市最繁华的南京路上,他们一家家橱窗外欣赏那精美高档的货物,虽然买不起——那又有什么打紧的,能和他一起看已经是最好的幸福了,她又不拜金虚荣。整条街上的人都在看他们,她脸红红,有点羞涩又更多的是兴奋。还有小孩因为看他们出了神差点撞到傅伟身上,傅伟用力一把推开那小孩,那小孩被推地在地上几乎打了个滚,傅伟严肃告诫她,在外要小心这种往自己身上撞的人,都是小偷。小偷之中,这种小孩子又最可恨,偷了你的钱包,还要把鼻涕口水都糊在你的大衣上。她为自己缺乏生活经验而不好意思,又庆幸有傅伟陪在身旁。

等过了南京路转向愚园路,周遭安静下来,傅伟不用再扯着脖子和她说时政要闻,哲学要义,终于能好好和她交流下诗词歌赋——其实她略懂一些的,但是,她不想打断(傅伟讲的非常投入,她也没机会打断)。看着那英俊的侧脸,她知道,傅伟虽然明面上是讲解那些情诗书信,可实际上,他是想朗诵那些诗歌给自己听,他是,在向自己表白啊!

午后的太阳极为明媚,一长段路走下来,傅伟实在是热得受不住,他撸起了袖子,解开了扣子,还是不能解热,只好脱掉了西装外套。他尴尬地把外套搭在左手上,遮住衬衣左腰那一块的补丁,不过,岑嘉雯只注意到他阳光下白的发亮的衣领子。这是时下的节约之法,男士们穿衬衣,领子易沾脖子上的汗垢,最需搓洗,衣襟还崭新的呢,衬衣领已经被搓洗地起皱烂洞。于是,西装店想客人之所想,一件衬衫配几件替换领子。傅伟取了巧,反其道而行之。

傅伟在讲日本经济发展和日本俳句发展之间的内在联系,岑嘉雯一点都没听进去,她心里正充盈着万般怜意。傅伟,可真是太瘦了,必须好好补补。可怜见的,他一个人在海市,也没人好好照顾。

岑嘉雯暗下决心要担当起“照顾者”的责任。对于岑嘉雯来讲,这份责任实在是重任。岑家人多口杂,要众人眼皮子底下偷渡点东西出去,无异于从蚂蚁窝里偷运出一只大象。

所幸她占住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两年是岑三太太管厨房,见四小姐偷拿,大厨房的人并不阻止,只暗地嘲笑岑家三太太自己捞油水就算了,还要派亲女儿来,眼皮子也太浅了;更便宜的是,老太太年纪一天比一天涨,也一天比一天怕死,食补,药补一直不断,她总疑心药效好像不强反弱——从分量上来讲,极有可能。不过,老太太自己也有责任,毕竟,她给孙女们讲过老鼠偷油的故事。

岑嘉雯熬了猪腰枸杞汤,用饭盒盛了。黄昏时候,她用大披巾裹住了,偷摸从后门跑了出去,黄包车上一直催着车夫快点,车夫还以为她是要送什么救命仙丹。

这么天隔天地送,汤鲜rou嫩,傅伟吃了嘴软,每天都哄得岑嘉雯开心地不得了。然而,两周后,他却非常为难地和岑嘉雯说,他要搬到会馆去住了,和家乡人在一起,凡事有个照应。

岑嘉雯心满意足地看他把牛rou汤喝了个精光,低头摩挲着他摊在桌子上的日语书,傅伟是个极上进的人,总是在不断充实自己:“没关系,会馆离这里也不远,多走几步路的事,我仍然给你送汤。后日吃乌鸡汤好不好?再加一点点黄芪。大家一般都听说女人吃乌鸡补,我问了药店的老大夫,对男子身体也是极好的呢!”老太太明日的菜谱是乌鸡窝参。

看岑嘉雯还是不明白,傅伟只好摊开了说:“嘉雯,民诚也住在会馆。我们是老乡,也是半边兄弟,让他难堪实在是,实在是······!”

岑嘉雯一时愣住,她牙咬住了嘴唇,傅伟真怕他留下血印,忙岔开话递上自己买的一对赛璐璐耳环:“你天天来关照我,我实在是感激非常,无以为谢,一份小小的心意。”

岑嘉雯慢慢接过那对耳环,只想起前天傅伟和她说的那句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她抬起头盯着傅伟:“你就是觉得,张民诚于我有意在前,你君子就必须让贤吗?”

傅伟转头看向那剥漆的橱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