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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唯恐女人近身,这样她也不嫌弃么?庾沉月心有灵犀地回头,正见他一脸若有所思,她诚挚地建议:“惠风和畅,我们下河游湖可好?”桓瑾之没想什么,只是摇头道:“此前巫蘅乘船出行时,便被一个人拉入了水里,险些丧命。”他说起来巫蘅,庾沉月心头一阵古怪,说不出什么滋味。谢泓的船分开水面的绿痕澜影,他看了眼这片安静的水域,水面倒映着一个形貌昳丽而清隽的男子,石上清泉般的双眸,漆黑的眼睫宛如柳丝,水纹陆离了一层浮于表面的笑意。方才庾沉月的那一声他是没有听见的。他极少有走神的时候,但是这一次却心神却微微晃了一晃,再难已自持。一个时辰以前,他还跪在宗祠,听着族长的谆谆教诲。他是陈郡谢氏的嫡子,除了夭折的那位大哥,自幼是谢氏众望所归。族长原本对他寄予厚望,他也不记得,有多少年,自己不曾跪在祠堂前,听着长辈的耳提面命了。“谢泓,你是我谢氏百年名门之后,你可忘记,你的身份,你的责任,你的大义?”他的身份,他的责任,还有那不知所谓的大义,不过是束缚得他难以伸展手脚的条框罢了。谢氏一族的荣耀、尊崇,远远不是他一个人足以撑起的。他淡淡地反驳,“谢泓并无鸿鹄之志,是族长抬爱。二十余年,谢泓所求,不过是要一个妇人,族中不允,谢泓度德量力,实在没有匡扶一族心志,无德无才,忝列谢氏垣墙之内——”“住口!”族长沉喝,打断他的话。“你可知道,你今日所言,足以让族长几位长老决定,将你放逐在外,永无归期?”他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谢泓,他才终于发觉,这个孩子的翅膀早已坚硬,再不是那个唯诺于长辈面前的稚子。他以前也喜欢谢泓的不动声色,沉稳如水,没有人猜得透他,可眼下他却无比讨厌起来,他宁愿谢泓不是这么一个人。“知晓。”谢泓波澜不惊的面容,隽逸修长的白袍轻忽地飘曳着,祠堂外一帘锦绣繁华,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他也仿佛与世隔绝。族长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谢泓那些不近凡尘的出世意味,不是故作姿态,而是早露端倪。他的确一早就想好了会有这么一日。“谢泓,你的选择,今日决定了,此世不得后悔。”谢泓的白袖被风惊动了一丝波纹,他敛了敛唇道:“谢泓只有最后一事恳求。”他终归还是选择了要离开,族长无奈地长叹,俯下的腰背一点点直起来,他沉沉道:“说罢。”谢泓眼波微动,道:“求族长给得一个应允,在谢泓离去之前,容我妇人,巫氏阿蘅,容她的名姓刻入族谱,为我谢家妇,至于明日如何,全凭族长如何顶定夺。”族长眉头一皱,“谢泓,既求去,为何对陈郡谢氏执念不放?”谢泓没有答话。这事族长也没有给出答复,不论准予或是辞绝,对于族长而言,都没有不同了。水浪溅起一丛丛碧色的花朵,谢泓就近上了岸,不染尘埃的雪袍,在晴色天光之下斑斓着缕缕金色的碎屑,那张俊逸如雕刻的脸,轮廓清晰完整,甚至骨骼分明,看得出每一笔的精雕细琢。他小立片刻,谢同递上来昨日收到了一封传信。之所以今日才送到,是谢同动了一丝私心,他并不愿谢泓为了一个巫蘅放弃身份,归隐远遁。可惜今日之后,事已成定局,再无转圜余地了,他纵使是刻意隐瞒着,也毫无用处。“谢同,这些年,你对我从无二心?”他轻飘飘地问了这么一句,谢同登时悚然一惊,撩开衣袍急急跪下,“郎君,我自幼跟着你,擅作主张或有之,但绝无背叛之意!”“我只是一问。我心里清楚,你不是桓邱。”他无奈的口吻让谢同不敢搭话,谢泓居高临下的模样,也许明日起,便再也没有了,失去了一切的谢十二郎,还有什么值得旁人青睐?“我与阿蘅成亲之后,便会离开建康。谢同,这么多年你跟在我身边,尽瘁劳心,我全部记着。日后我不是陈郡谢十二,自然也不是你的郎君,我的六兄与十一兄,他们待你不薄,近日都有招兵之嫌。”谢同心神一恍惚,只听见郎君悠悠道,“今日你不答应,是顾念你我情义,待我离开之后,他们之中,你愿意跟着谁,便可以跟着去了。昔年族长看中我时,因为也看中了你,是以将你送到我身边,日后他也定会厚重待你,这一点你可以放心。”“郎君……”谢同的声音哽咽了。谢六郎和谢十一郎的确有意招揽他,可是那又如何?他此生只认谢泓一人,是陈郡谢氏无双风华的谢十二,是万人瞩目的嫡子,他曾经是他贴身的部曲,伴他十载宿露餐风,千里月夜星途,他只认这一人为主而已。……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大约是因为庾沉月提及了谢泓,桓瑾之提及了巫蘅,他们回去之时稍显沉默。多说多错,竟无人敢开口先说一句了。沿着街衢往庾府而去,这条恢弘的长巷现在人烟稀薄,气象萧森,没走几步,忽地一人自侧巷跳了出来。“桓瑾之!教我一顿好找!”桓庾二人都被他的乍现弄怔了一番,桓瑾之对这个人还算有些印象,他是常年跟在萧邑身边的江庚。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到访。少年眉眼顾盼飞扬,但举止轻浮透着几分邪气,庾沉月只是瞧了一眼便不大喜欢这个人,皱了皱眉眉头道:“你是何人?”江庚却不怎么愿意搭理庾沉月,反倒冲着桓瑾之一通大喊,“好你个桓瑾之,左拥娇艳牡丹,右抱清爽月季,倒是好一番肆意快活!”那朵清爽的月季,庾沉月若没推断错,他说的应当是自己。当下眉心深深地褶起来,“这人是谁?”她问桓瑾之。桓瑾之也实在是不知这人怎么会突然到此,疯疯癫癫说这些话,他与江庚逢面时,江庚一直跟在萧邑身边,形容乖巧安宁,几乎不曾说什么话,即便是说话,也是细声和气不敢做出任何无礼之举的。他虽然看不起江庚这一类人,但既然这人不曾惹什么乱子,他也没理由与区区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