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经典小说 - 吉吉護墊現身在线阅读 - 01.夜路走多了

01.夜路走多了

    

01.夜路走多了

                           

    01.夜路走多了

    台北市忠孝東路五段,捷運永春站,有許許多多的老舊公寓,與租屋在此的上班族。

    林蒔想就是住在這裡的一個普通上班族,因為有著不與人共用廁所的潔癖,所以咬著牙用每月一萬八租了間套房獨居。

    房東買了這間公寓的一樓和二樓,在一樓的後門區域加蓋,做了樓梯延伸到二樓的後陽台,並把二樓分成前後兩戶,因此有了獨立的出入口。

    林蒔想租的就是後戶這邊的二樓。

    她下班之後,從捷運站出來,經過便利商店、路邊麵攤和資源回收的雜物堆後,轉進防火巷,就可以從後梯進入獨立套房。

    雖然房租有點貴、門面也不是很漂亮,但是在捷運藍線附近,上班不用轉車,而且還附有廚具。位於二樓不用爬太多樓梯,有獨立門口不用忍受鄰居的雜亂鞋櫃;林蒔想覺得這是很棒的住處,她很喜歡。

    雖然她常常加班到九點多才下班,但身在台灣,一個女人獨自走夜路,不需要害怕被男人打劫,只要提防餐廳打烊刷洗時驚動出來亂竄的蟑螂就好。

    就連防火巷中間那盞房東安裝的慘白泛藍的LED燈不夠亮也無所謂。

    今天是個好天,沒有下雨,工作上也沒遇到討厭的事情;林蒔想輕鬆愉悅地走出捷運站,在麵攤買了麻醬麵和餛飩湯,打算回家吃晚餐配日劇。

    在等麵煮好的時候,常常聚在麵攤、與老闆聊天的幾個阿伯,一邊吃黑白切一邊聊,林蒔想聽到台灣國語的幾個關鍵字:「夭壽、紙錢、可憐人」

    她假裝在看老闆煮麵,仔細聽了一下,才知道隔壁區塊那個建案工地,上禮拜吊車施工出意外,吊掛的鋼筋砸下來,把一個路過的人砸死了。今天頭七,家屬跑到現場灑紙錢抗議。

    繁華的台北市舊街區,偶爾有幾塊都更整合成功的土地,每天如火如荼地趕著工程進度。

    發生工安意外的新聞時有所聞,那些大型吊車司機有時候為圖方便,不照SOP伸出側柱支撐架,有時候吊掛角度不對什麼的,全台每年都有幾起意外。

    林蒔想從老闆手中接過打包好的的麵和湯,結完帳後就繞過聊天的伯伯們,轉進防火巷內。

    她住的地方,上二樓的門開在防火巷中間,離巷口有一段距離。

    雖然平常沒什麼人會特意走來,但也有住在附近的人偶爾會抄捷徑路過這裡。

    今天她就看見一個修長的背影,是個穿著西裝的瘦高男人,有肩膀有腰身,腿還很長;從頭型看來應該會是個瓜子臉的美男子,他的頭頂還有一撮淺色的挑染,只是他背著光,從背影判斷不出是什麼顏色的挑染。

    那男人走得很慢,於是她在經過那男人時轉頭,想偷看帥哥。

    那男人的頭型圓潤,就是老一輩常說的「扣頭」,雖然有點凸,令人聯想到埃及王室,但應該不妨礙正面的長相。

    他的耳型也不錯……額頭也很凸,是面相學中天庭飽滿的那種。

    鼻樑的山根(眉毛中間的部分)也很挺……挺得有點過頭了,鼻尖更凸,是整個臉的最前端。

    然後是暴出的嘴唇和遮不住的牙齒……他的牙齒暴到嘴唇都掩不住……下巴……

    下巴側面是收進去的、是扁平的。

    他的整個側臉就是一張被壓扁的臉!就像是把頭擠進擀麵機一樣,壓得扁平像是普洱茶餅那種rou餅;眼皮半瞇半闔,睫毛雜亂地岔著,眼皮下方露出眼白,眼珠上翻幾乎看不見。

    這一看就不像活人!誰都不可能頭都扁成這樣還在路上走!

    林蒔想嚇死了:「加啊啊啊啊~~」發出日本式的尖叫,立即轉身,往進來時的巷口那裡狂奔。

    誰知道她剛跑出巷口,眼前風景跑馬燈般轉換,但卻是站在巷尾。

    西裝男正面向她,瑩白的LED燈照在他正面,脖子以下是修身的窄領西裝,領帶細細的,用領帶夾別在正中,但是從正面看他的臉,更加詭異──尖尖的像魚一樣,眼睛在臉的兩側,因為過於扁平所以從正面幾乎看不見眼睛,只是從人的長相判斷那邊應該有眼睛。但是可以從正面看到他左右的耳朵,後面是黑黑的頭髮。

    那張臉就是從左右被擠壓,前半張臉被壓得中間凸出尖尖的,鼻孔和嘴巴前方都有噴濺出的血痕。

    頭頂的淺色不是挑染,是腦袋被擠壓後,從顱骨頂端擠出的粉紅色腦漿,白色的腦袋和血液的混和物。

    林蒔想再往前走,就會跟男鬼狹路相逢,而且她也正處於男鬼的視野之中。

    她立即轉身又往回跑。

    結果視線再度跳轉,她又回到男鬼的背面。

    那男的還站在原地,頭顱轉了180度,正面對她。身體還是背影。

    她無暇思考,本能地又轉身再跑,想跑離這詭異的巷子。

    但不出意外地又出現在男鬼的正面。

    林蒔想幾乎絕望了。

    而此時男鬼也開口了:「妳……看得到我?」

    林蒔想知道這是遇上鬼打牆了,她的腿如同生根般紮在原地,兩隻腿又硬又僵,動都動不了。

    男鬼正一步一步緩緩朝她走來……

    林蒔想慌了,她發揮出自己的洪荒之力,努力想出所有她知道的咒語:「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上帝、聖母瑪利亞、南無阿彌陀佛、唵嘛呢叭咪吽……」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男鬼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想起大學時宿舍室友說過「被鬼壓床的時候可以罵髒話破解,鬼會怕髒東西。」

    她絞盡腦汁又開始罵髒話:「幹你娘雞掰、cao你媽cao你爸、格老子奶奶個熊#※☆※∴……」

    但是男鬼仍然向她靠近,已經到再兩步就能伸手摸到她的程度了!

    林蒔想急中生智,掀起裙子,手伸進絲襪內褲裡,扒了用了整天的衛生護墊朝鬼丟出去!

    之後她就閉上眼睛不敢再看,被壓扁的頭朝自己接近,已經夠可怕了,再看特寫她無法逼視,她不能忍受那些血rou橫流的細節……

    林蒔想摀著耳朵,閉上眼睛,蹲下抱頭:「走開~~~走開啊~~~」

    她幾近崩潰,蹲在地上控制不住眼淚狂流。

    但她哭到哽噎,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偷偷睜眼,看著地上,並沒有西裝男鬼的皮鞋。

    但鬼是沒有腳的,應該?所以她又悄悄抬頭往上看。

    前方是她轉進來的巷口,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林蒔想站起來,手上還拎著那袋麻醬麵和餛飩湯,似乎是要確認似的,朝巷口狂奔而去,那裡是她之前最後一次看到活人的地方。

    這次她成功跑出巷口,跑到了還在麵攤聊天的伯伯那邊。

    此時她淚流滿面,妝都哭花了,頭髮也因為她剛剛抱頭蹲下,揉得亂七八糟。

    她頓時有種求救的慾望

    「休嫁,哩系丟猴喔?」伯伯們均一臉奇怪地看著她。

    林蒔想冷靜下來,見鬼這種事情實在是不太科學,她要是說出來,可能會被人家當神經病。

    又意識到自己現在看起來可能很狼狽,更像神經病。於是垂頭喪氣地回家了。

    走到巷口,想起剛剛碰到的西裝男鬼,她猶豫要不要踏進去,怕又碰到鬼打牆。

    但清澈透明的空氣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

    防火巷的中間,房東安裝的白光照明燈仍在原地獨自璀璨。

    防火巷的左右是排水溝,地上中央孤零零地擱著她剛剛丟出去的衛生護墊。

    如果她放著不管,護墊會被風吹進排水溝,最後流到大海,成為海龜胃裡的垃圾。

    正在她這樣想的時候,她就默默地走過去將護墊撿起來了。她把用過的那面捲在裡面,捲成一小卷,捏在手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