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高辣小说 - 百音寂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渐浸透了四肢百骸。

冷得浑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换作以往,她在这样的处境里,会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

但这一次,她没有尝试,甚至放弃了思考。

这里环境恶劣,与西羌又是两个极端,一个阴冷,一个干燥。

九阙很能忍,习惯了痛苦时不吭声,但身子骨并不硬朗。

当年她在西羌落下了不少毛病,被喻殊带到百音阁之后的头两年里,活成了一只药罐子。她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草药,每天逼着她喝,那些药大多入口都苦极了。她虽很不乐意,但身子是真的被调养得好了许多,至少没犯过在西羌时染上的那些旧疾。

如今她被囚禁在国舅府上,能感到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地衰败下去。

也许会旧疾复发,也许会落下新的病根。

可她并不怎么在意。

不见天光的日子就是单调枯燥又难以消磨的重复,直到有人推开了门,走到她面前。

九阙抬头看过去,看见一张并不算熟悉的脸。

是薛斐。

自从将她关进这里之后,他一次都没有来过了,今日过来定然有原因。

薛斐不喜欢这屋子里腐烂的气味,当即蹙了眉,他不愿多留,开门见山地道:“今夜我要将你送走。”

九阙静静看着他,目光沉寂,了无生气。

她这表情看起来像是认命了。

薛斐没有想到九阙会这么快就认命,他以为她要折腾几次,失败了,被惩罚了,知道自己插翅难逃,才能勉强安分。就算不折腾,至少也不会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他觉得有些无趣,继续说道:“送你去东宫。”

九阙总算有了些反应,她许久没开口说话,声音有点找不着调:

“……太子?”

“是啊,我让他别节外生枝,奈何他是块朽木,不听劝。”

九阙的思绪有些凌乱。

太子为何会突然让国舅送她去东宫?

薛斐看她沉思,话锋一转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九阙,”九阙如实告诉他,“九歌的九,宫阙的阙。”

薛斐不由笑了笑,“九是阳数的极数,阙是帝王的宫殿,你这名字,还真是透着一股谋权篡位的味道,也难怪你这么有本事。”

这句话说出来,不知是挖苦还是数落,总之九阙觉得这不是夸奖。

薛斐转身要走,掸了掸袖子上沾上的浮灰,出门前,他说了句:

“喻殊碰上你,也是倒了霉了。”

当夜下了一场大雨,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几点,逐渐倾盆而下,并且雨势丝毫不见减弱。

雨点敲打在马车的车盖上,九阙透过侧窗看过去,视线内的景象都是混沌晦暗的连绵一片。

薛斐坐在她身侧,右手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左手掌心,像是在倒数着什么的到来一样。他的动作突然停下,拉过九阙,伸出两指,在她的脖颈间掐出一道红痕。

九阙没想通他这是什么意思,便听见他“咦”了一声。

“用手掐出来的果然不像吻痕,但我又不想碰你,这可怎么办?”

九阙默默坐远了些。

薛斐伸长手臂,在她的颈间又掐了几道印子,左看右看,这才勉强满意。

马车在平坦开阔的路上向前,车内一片安静,薛斐没说话,九阙也没说话。

蓦地,车身陡然重重下沉,马发出凄厉的嘶鸣,却很快又戛然而止。

九阙心中一惊,抬手掀开车帘,立时有腥甜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她的面颊上。

——血。

车夫的脑袋在她面前掉落在地,只剩下半个身子,鲜血汩汩地往外涌流,而后像被摧残揉碎的碎叶般凋零落地。

饶是九阙在西羌见惯了这些场面,还是有一瞬喉头紧缩的作呕感。

九阙放下车帘,回身看向薛斐。

薛斐勾起嘴角微笑,一脸的讳莫如深。

他起身挑帘,离开前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丢在九阙脚下:

“小姑娘,祝愿你逃出生天。”

九阙没有留在马车内,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刚刚从马车上跳下来,马车四壁就被飞来的乱箭射穿了。

重重雨幕下,九阙在不远处见到了一支数十人组成的队伍,所有人皆黑衣蒙面,目光却如鹰隼般狠厉尖锐。

——薛斐能全身而退,证明这群人是太子的人。

九阙一瞬就明白了,祁昭不是想将她带到东宫,祁昭是想拿她当诱饵。

独属于兵刃的寒气裹挟着森冷的杀意破空而来,有人揉身而上,下一瞬,利器刺破胸腔的锥骨之痛转瞬如狂风暴雨般袭来,令他丧失了思考与判断的能力。

他模糊地看见眼前容色艳丽的女子抽回了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胸口又狠刺一下。

手法娴熟狠厉,动作快如鬼魅。

暴雨滂沱,将她刀面染上的鲜血冲刷洗净。

她垂眸看着脚下的尸体,忽而笑了起来,眉眼鲜妍。

她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情况,绝无可能赢过面前的那群人。

若无人来救她,她必死无疑。

可谁还会来救她?

既然如此,她只能在黄泉路上多拉上几个垫脚的,好歹不孤寂。

第三十一章雨夜<百音寂(大了个萱)|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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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雨夜

同伴的死亡没有给祁昭派来的剩余部下带来任何伤感犹疑的情绪,反而将他们内心的杀意更进一步地激发了出来。

鲜血已将九阙身上的衣服浸透了,连纷纷而下的暴雨都无法掩埋住浓重的血腥味。她的双腿疲软,支撑不住整个身体,在国舅府被囚禁的那些时日里受了寒的骨头疼得钻心。

很快她便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力气,手中的匕首被长剑挑落,跌落在泥泞坑洼的地面上,溅起污浊的水花。

危险将她包围,那么多人的利剑横在她面前,她却忽然恍了神。

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绥州,天边残阳如血,风呼啸着刺过耳畔,也让她听见了生命枯朽的声音。

她很早就知道,死亡不可怕,孤身一人面对死亡时近乎绝望的孤独与委顿,最可怕。

剑刃寒光闪烁,即将夺走她如蝼蚁般不堪一击的生命。

她不自觉地微湿了眼眶,又兴许只是雨水恰好落进了眼睛里,酸涩胀痛得难受。

下一刻,有人将她一把揽入了怀中。

仿若是她异想天开的错觉。

雨下得那么大,她的眼睛都无法睁开,也无法将那人的容貌看得清晰,只能依稀听见耳边一道怒不可遏的质问:

“太子为何食言!”

不是喻殊。

五年前,在她被无人来援的孤独感吞没时,她看见了喻殊。

如今,雨水将过往的回忆淹没成岁月的洪流,昔日的少年,他是真的不会再来。

唯有她一人淌过了河,而他还在对岸。

九阙闭上眼睛,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