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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一到,户部开始点名。点完后,叶书良将他们三人喊走,交代事情。叶书良将账册递过去,方拭非两手接过。他说:“你今日,选几个人听你差遣。谁要是不服安排,敷衍拖延,或是闲言闲语,同你争辩,只管来找我。金部确实该整顿一番。”方拭非:“是。”叶书良:“你带人去这几家商铺,告诉他们把商税补齐,其余事情不予追究。他们自会照做的。”他正在交代,门外有人来报说顾侍郎来了。等不及叶书良回应,顾琰已经走进屋来。新任的两位主事忙退向门边。见方拭非还傻站着不动,陈主事还仓皇回来拉了她一把。那样子活像耗子见了猫,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看不见才好。顾琰也的确没看他,径直坐到旁边,打开折扇轻摇。叶郎中眼神示意,三人没有出声,悄悄出去了。出了门,两人都是松了口气。方拭非道:“这么怕他做什么?也不见你们这样怕王尚书啊。”陈主事说:“他不一样,总之你记得我这句话。你就是惹了金吾卫大将军,惹了大理寺卿,惹了刑部尚书,哪怕再糟糕,惹了上郡的林将军,也比不过惹顾侍郎皱个眉头。”方拭非听着好笑,也确实笑出来了。对方见她不甚在意的样子,挥挥手:“唉,不信罢了,尔等后生总是不听劝阻。待得后悔莫来责怪老夫。”方拭非还是将这话记下,决定到时去打听打听这人。·去催商户补齐交易之税,由方拭非带人过去即可,毕竟叶书良话中意思已经表明,不予追究假账,只管收钱。陈主事不放心年轻人处事,便说要跟她一起去。留另外一人在户部交接。连同陈主事,方拭非一行共六人,一起走进锦绣布庄。那掌柜还认得她,这次见她还是穿着常服,身边却有几个眼熟的人,自然猜到她身份。笑容勉强地招呼道:“几位官爷,里边请。”方拭非知道他是个识时务的人,干脆直言不讳了。掌柜听罢,身形震了震,一言难尽地叹道:“补齐……唉,好罢。我知道了。”方拭非:“掌柜为何这般郁郁不乐?户部已说了不予追究,三日内将税款补齐即可。你这偌大一店,生意兴隆,生意不难吧?”掌柜抬起头,看着她说道:“做生意不似官员想得这样简单。请宽限几日。铺中闲余的银子的确不多了,今年经营不善,银两周转不灵,前些日子为了进货补仓,还向别家借了点银子。这样,五日吧,五日后,我将银子送去户部。多谢官爷了。”方拭非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是真的为难,不由心中存疑。不对。那他这店里的银子是去哪儿了?布庄掌柜很好商量,方拭非说什么,他都不反驳。垂着头诺诺应是。也对,想在京城继续做生意,谁敢与户部交恶?方拭非这行人一来就直接认定了他账簿作假,不由分说,定然是上面官员的意思。他们哪敢多话?从布庄出来,一行人之后又去了剩下几家商铺。几位掌柜也是如此奇怪。听闻他们来意,像有难言之隐,却还是嘴角发苦地认下。答应过几日,会照着去年的商税,将价款补齐。也会重新做本账册,给户部送去。第33章挨揍方拭非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回户部跟叶郎中汇报完毕之后,脑海中也在回忆并重复几人的表情。越回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她想起叶书良之前的种种反应。无论是初听到时的纵容默许,还是后来应陛下要求补齐商税,都是一派淡定从容的表情。这说明他原先已经知道这几家商铺账面亏空的原因。能帮忙隐瞒,就顺手帮一把。帮不了了,也不怕他们反口咬出真相。一时间,方拭非脑海中浮现出了两种可能。一,是几间商铺其实已交过足够的商税,然进了私人的腰包。出问题的不是他们,而是户部。二,是商铺先前真的发生了一大笔支出,导致账面难以为继。而这笔支出,很可能是与朝中官员相关。叶书良是在帮忙遮掩贪污。无论哪一种,都有些叫人失望了。还好方拭非不是个莽撞冲动之人,否则为了刨根问底,已经冲进去找叶书良问个清楚。方拭非坐在桌边,重新翻出锦绣布庄的账册,开始仔细翻查。仔细来看,锦绣布庄的账面做得实在不算高明。她之前去问清楚了各样货物的价钱。布庄为了抹平账面,强行降低了各布匹的标价与利润,又添加了几笔意外损失的帐,还有几条去向诡异的条目。但是,从中除了可以看出对方账簿的确存在虚假以外,却推断不出具体亏损的原因。方拭非不信邪了。挽起袖子又去翻了宫市交易记录,从条目中就近找到锦绣布庄的名字。陈主事见她不务正业,光揪着一件已经定论的事查个不停,急道:“方主事啊,你过来帮下忙吧!这边忙不开手。这么多账是要怎么办?”另外一名严主事也道:“方主事,你看看你桌上的东西。这些事情还不处理,待会儿叶郎中该问起了,你得挨骂。少给郎中惹事了。”方拭非一面“诶”了声,一面从中找到明细。今年宫中向锦绣布庄进购了丝绸、刺绣、麻布不等,用作宫女与妃嫔的衣料。有些是成衣,有些是布匹。她翻到后面一页,有描述关于高级布料的花样描述和工技描述。底下还记有几幅小画。画里的花样有些熟悉,方拭非用手指在上边摩挲了一阵,肯定自己见过,却忽然想不起来。她掏空脑子也想不清楚,便把本子放下,过去帮两位主事分担。一直到户部散值,她踢了一路的石子,跟林行远回到了家,才终于想起来。“锦绣山庄!”方拭非拍着脑门道,“他们卖给嫔妃的高等布料,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叫云缎。他跟我说过,那种布虽然色彩鲜艳,但品质不佳,容易撕裂,手感粗糙。其实是陈布,不是丝绸,只是色染得好,但是价格卖得很低廉。”林行远听她忽然冒出这段话,心里还很茫然。仔细一想,串联起来了,才说道:“照你说,这种东西也敢拿去卖进宫里,还是进献给嫔妃?他是活着不耐烦了,想试试有多少种死法吗?”方拭非:“我也觉得不会。他既然都敢在铺中低价售卖绸缎,还坦诚告诉往来的客人那东西品质不好。又岂会把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卖到宫里去?这不是欺君之罪吗?宫里可没那么多甘心吃闷亏的人。而且那掌柜今日的表现,也不是会贪这种钱的人,倒是一个本分生意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