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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过去了,屋内的人还没开灯,就着那盏昏暗的小灯,阮东廷拿起一早就倒好的酒给她,碰杯,饮尽。所有的言语,音量皆低得仿佛情人间的蜜语——窗外是否有闪光灯一闪一熄?闪了多少下?是否拍到了满意的作品?谁知道?反正这城市璀璨纷繁,分分钟都有好戏上场,那么,明知山有虎,他何不在这虎视眈眈下,将好戏做绝了?“等等你可以别挣扎吗?”“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在对面的镜头里,‘阮先生’吻‘幽会对象’的时间到了。”红酒杯倏然落地——她的。那一秒里,恩静只觉得密密麻麻的电流窜过她身体——可不,不是电流,是他宽厚温暖的手,突然间,抚上她的背。恩静紧张得连手都在发抖,却换来他低沉的笑声:“怕?”“我……”“别怕。”另一只宽厚的大手轻包住她的半边脸,英俊的面孔朝她缓缓而下:“知道么,你这么近地看,真美……”薄唇同时覆上,就在她唇边,慢条斯理地,就像在品尝一件易碎品……原来如果他愿意,也是可以这样温柔的:薄唇轻吐着暧昧的情话,一双手渐渐游移在她背后,气息仿佛是意乱情迷的,只那双深邃的眼始终清醒而理智……许久许久:“你觉得他拍够了吗?”恩静才生生从这混乱里拉出神来:“差、差不多了……”他抽开身,似笑非笑地拉上了窗帘——在所有外人看来,这就是两人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的前兆了吧?可事实上,杜绝了所有镜头后,他转过身来:“你睡床吧,沙发留给我。”那只蛋糕最终停留在了那里,未曾开启。也不知是不习惯陌生的床榻还是不习惯房间里有他,恩静翻来覆去,一小时后仍是没睡意。对他来说,今晚这一切不过是揪出幕后黑手的手段,可对她来说,却是磨人的冷战被划上休止符的开端——自那日厨房争执后,终于,他终于,还是和她说话了啊。沙发处传来阮东廷的声音,在静夜里尤显低沉:“睡不着?”她“嗯”了一声,几分钟后,又开口:“突然想起来,这是婚后我们第一次在同一个房间里过夜。”他不知在想什么,静了片刻后,又突兀地开口:“后悔吗?”“什么?”“嫁给我,你后悔了吗?”后悔吗?如果是正常女子,大概是要后悔的吧?顶着“太太”的名,被另一名女子以捉jian的姿态摔巴掌,而事后,明明红烛昏罗帐,他也依旧没有躺到她身旁。房间里突然又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恩静很轻地笑了一下,也没想到他其实看不到的:“所有人都说,我陈恩静嫁给你阮东廷,是脱了胎换了骨,是麻雀变凤凰。”“你自己呢?”她没回答了。突然间就想起那年他向自己求婚后,陪她回家、向爸妈和哥哥征求意见的场景——所有人都说,陈恩静能嫁给阮东廷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说陈家是祖上积德父母做人厚道,才能求得这样的金龟婿,可事实上没有人知道的,连阮生也未曾知晓,其实一开始,阿爸是反对的。在那几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尽管阿妈和大哥都喜上眉梢,可阿爸犹豫和怀疑的眼神却一次又一次地浮上她脑海——“意思就是,嫁给他,你就要跟着他迁到香港了是吗?”“可是啊,如果他没有对你好呢?你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地嫁过去,而且是嫁到那样的豪门,要是他没有对你好呢?”“要是你受了委屈,阿爸又怎么会知道呢?”“要是阿爸不知道,让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受委屈,那该多难过啊!”……那时他尚不知,自己的女儿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同意嫁给这个陌生人的,可父女连心,陈父还是隐隐地嗅到了不寻常:“爸爸虽然穷,没能让你过好日子,可是,爸爸还是会怕、怕你将来不快乐啊。如果你不快乐了,爸爸要怎么原谅自己呢?怎么原谅因为想替大哥还债而让你嫁过去的自己呢?”那几个夜里,她辗转反侧,那么害怕未来的自己会辜负父亲的期待。可他啊,这个陌生人,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却像是看透了阿爸所有的担忧,每每一有长假,便一手提礼物一手拉着她,亲亲热热地来到娘家。即使不过是做戏,也做得派头十足,兼得面面俱到。记得有一次,在回泉州的飞机上,她问他:“为什么?”关起门来便形同陌路的人,为什么要陪她来这做这一场戏?“我承诺过你的。”“承诺?”“第一次跟我回香港时,你问过我什么,还记得吗?”自然是记得的。那次她问他:“阮先生,你可不可以让我的家人都觉得,嫁给你是正确的?”他答应了。原来这么小的一件事,他始终也没有忘记。他承诺过她的,从来都是有做到的。也所以那些一早就说过没有的,或许,便是永远都不会再有的。后悔吗?该怎么后悔呢?这一切,她早就该明白了啊。恩静轻叹了口气。房内还亮着昏暗的台灯光,他还没入睡,就坐在沙发上等着她的回复。可她许久也没有回复。大半天后,才又听到他拨打手机的声音:“我需要你的帮忙。”恩静不知电话那端的人是谁,只是听到阮东廷说:“天没亮就会有关于我的丑闻曝出,你查查是哪家报社做的。还有,帮我传一个风声:‘今晚阮东廷在‘阮氏’本店38楼01号开房,同不知名女士。’找五家靠谱的报社,现在就传出去。”电话挂上,房内又恢复回宁静。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隔天一大早,恩静就醒来了。阮东廷不知上哪儿弄来了她惯用的化妆品,恩静心领神会,在他冲凉时,细细地打点起自己的门面:秀眉,长睫,姣美的红唇,用阮东廷让人送来的化妆品一一点缀,精神又美好。八点十五分,她化好了妆,他也已一身清爽。差不多了。恩静在镜中看到阮东廷朝她点了点头,于是她起身,拿起包包,打开门——咔咔咔。房外,镁光灯闪耀。“做什么?给我太太过个生日也值得你们兴师动众?”阮东廷的表情是面对狗仔时最常见的那种怒。门外挤了十来个记者,相机“咔咔咔”,可记者们却面面相觑了:怎么会是这样?昨晚他们收到的不是这种风声啊——阮东廷在“阮氏”38楼01号开房,和不知名女士——不知名女士?不知名女士?!!竟是阮太太!呵!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