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耽美小说 - 以撒怎么了?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不可避免,泽维尔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触动。随后,他颔首,直视罗伯特的小臂上的针孔:“你打算如何解释这个?”

院长低头看着自己枯瘦的双手,露出痛苦而挣扎的神色。

“那个人,”他说,“担心加文痊愈之后,我会过河拆桥。可是,如果加文有可能治愈,我又何至于此?……有的路走错了就不能再回头,您这么年轻,也许还没有这种体会,我希望您永远不会。我只是……其实,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我们必然要承受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一切后果,或迟或速。我一直有种感觉,在见您第一面时,这种预感尤为强烈——于我,审判将不日降临。”

第52章自白

“开始,那只是一个意外。”

罗伯特说。

1916年,战争还没有结束。虽然在英国本土的人们不是很有战时的实感——然而,老罗伯特还是因为听闻了某场惨烈的会战而彻夜难眠。那时候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体面的天主教修道院院长,手臂上只有松弛的皮肤和老年斑,而没有发肿的针孔。

“我是一个很守旧的老家伙,”他说,“修道院就应当时刻保持其纯净。我赶走过很多被不知悔改的年轻人,房间总是住不满……最开始,仅仅这样的,我没有——曾经,从来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

因为辗转难眠,虽然当时修道院实行宵禁,但身为院长的罗伯特还是决定起身出去走走。

“我一路走到天井。”

罗伯特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原以为是猫,走近了,眯起眼睛一看,惊觉矮墙上攀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修女。她的裙摆被挂在了树枝上,极不端庄地露出了大腿这种隐私部位。

他愤怒而羞赧地别过脸,低声斥责:“不论你是谁,看在主的份上,还不赶紧下来!”

黑暗中,那修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反而一脚跨过墙头,使劲扯着被勾住的裙摆,想要干脆翻到外面去。

“您就忘了我吧,”她头也不回,“我受够了!”

这两句话里的每一个单词都把罗伯特刺痛了。他自认为没什么做得不好的,什么叫作受够了?另外,他隐约回忆起了那些修士修女背着他讨论的风闻——他想,无论事后如何处置,现在绝不能任由这个修女翻出去撒野。

“情急之下,我抓住了她的脚踝……”

“放开我!”那修女恼怒地回过头,想一脚把他蹬开,又顾虑他是个老人,于是她放软了声音低声求情,“我会就此悄悄地离开,到很远的地方去,离开这个教区,永不回来。院长啊,人一生可能只有一次爱情,我不得不去!”

“太荒唐了!泽维尔先生……你简直想象不到,听到这话给我带来了多么大的震撼。但是,我也不希望声张这种丑闻。所以一开始,我只是劝她。”

“说的什么胡话!你曾读过的经书是这样教导你行事的吗?”院长紧紧抓住她的腿,听见她发出一声痛呼,“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羞耻之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动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什么样的爱像你这样愚蠢浅薄?回头吧!回到你的房间里去,这件事还有商榷的余地。”

修女的眼眶湿了。然而,她极缓地摇摇头,挣开了罗伯特的手,蹲在墙头上,随时准备一跃而下,她身旁的树枝还挂着一缕飘荡着的布料。

“但是害死她的不是我,是一只猫。”

“猫?”

猫。修道院有很多游荡的野猫。有一只格外亲人的,一跃跳上墙头,尖利地叫了一声,像婴儿的啼哭。修女被吓了一跳,重心不稳,她向后仰倒——

随后是一声短促的惊叫。

“她倒下的时候,我躲开了。

“也许当时我接住她,或者仅仅是给她垫背,她就不会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做,近乎一种逃避危险的本能?主啊,我知道那个情景——她仰面倒在地上,血从后脑勺晕开——将伴随我的余生,如影随形。”

“你有尝试救她吗?”

“有。我用手帕捂住她的伤口,但是血仍然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顺着我的手臂流进袖子里。她的脖子呈现出怪异的弧度……”

泽维尔沉默了一会儿,说:“但这只是个意外,不是吗?”

“从事实上说,是的,”院长说,“然而,我的身上有她的血;她的脚踝上留有我五指印下的红痕,没有任何即将消退的迹象。我太害怕了,或许有人看见我离开房间?或许——我,院长罗伯特,要被当作杀人犯?”

罗伯特把尸体轻轻放在地上,血已经不再涌出。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心脏剧烈的震颤和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的耳朵在发烫。

猫跳下来,远远地嗅了嗅尸体,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在舔爪子。罗伯特怕它身上沾到血迹就会暴露自己,生平头一次摆出凶恶的表情,把它吓跑了。

窸窸窣窣,枝叶摩擦的声音像很多人在低语,像杂乱的脚步声。

“必须要在天亮之前解决这件事,我是这样想的。我注意到了那个还未完成的地窖。我把她连同带血的泥土一起埋下去,在旁边重新挖了一个浅坑,第二天,没有人注意到地窖的位置发生的变动;没有人想到她出了意外,只以为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终于选择出逃。”

“你做噩梦吗?”泽维尔问。

“每天。”罗伯特说。

“我一直觉得她的鬼魂还在修道院里。那修女死后不久,加文突然感染了风寒,高烧不止,我以为这是她的报复。我们雇了马车把他运下山去,一路上我都在祈祷。这孩子随着马车颠簸着,灼热的呼吸洒在我的手上,我由衷地想,只要有机会,我愿代他去死;只要有机会救他,我敢做任何事……

“修道院没有钱,我也没有,我们只能去公立医院。加文被医生推走了,我坐在走廊里,不知道后续要花多少钱,不知道日后该怎么办。我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只因为身无分文。

“然后,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说:‘你想必就是罗伯特院长吧。’

“我抬头看他。”

泽维尔屏住呼吸,院长也没有说话。他的两手放在膝头,摊开,盯着掌心看了许久,攥紧拳头,苦笑着摇摇头,像否定了那之后的所有人生:“他提出的要求和给出的承诺,我都全盘接受,他给了我一笔钱,加文用了药后,高烧很快退了,但那深渊是不可抽身的。从抗拒到依赖没有用掉我太多时间,也许从本质上我也只是一个软弱的、容易沉沦的人。我手上的每一针、每一笔另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