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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连一张合照都没有。我爸的照片都是和同学或者同事的集体照,而遥叔的就只有那家三无公司找他拍的内裤照,就出了几张样片,没来得及发行就被我爸给扣下了,我还是那天去他的书房找资料的时候发现的。“往这边站一站,有点背光。”提起拍照,这俩老头表面不动声色,其实都还挺期待的,眼底一片晶亮,还带着些无措的慌乱感,我把大学时闲置的拍立得带了过来,相机一举,他俩就像一二三木头人一样,眼睛都不眨,绷得紧紧地盯着摄像头看。“别光站军姿啊,随意一点,爸,您老人家别老背个手,整得像领导视察似的。”“多嘴。”他瞪大眼睛凶了我一句,凶完又小心地拽了拽遥叔的袖子。“要不比个心?我看他们现在年轻人拍照都这样……”我听见我爸结结巴巴地对遥叔说,还伸出手笔画出半个心形出来,“就像这样。”“不,傻。”遥叔摇摇头,拒绝地相当干脆。我爸瘪了瘪嘴,倒也没生气,弯下腰勾着手臂笔画了一个大的,“这样?”遥叔本来就上扬地嘴角此时也耷拉下去了,毫不客气地说,“更傻了。”我端着相机憋笑,我爸的审美就在遥叔身上正过这么一回,其他时候都相当迷惑,这要是人多,我爸一定会让他们摆那个网红姐妹同心,其利断金的六芒星。“那你说怎么样?”连着两次被怼,我爸的臭脾气又上来了,两手在胸前一抄,歪着头看他。遥叔轻轻笑起来,眉眼一弯,眼角的褶皱也跟着叠起来。“一把年纪了,别弄那些个花里胡哨的,拉个手得了。”小时候,我总觉得遥叔笑起来像武侠里的那种不务正业的反派公子哥,痞坏中还带点迷人,如今被岁月淘洗掉了朝气,倒显出了几分和蔼的温柔感。我几乎是在遥叔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按下的快门,纸张随即就从下面缓慢地滑了出来,吱吱呀呀的。他俩似乎也意识到我拍下来了,一齐睁圆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干巴的笑了两声,取出照片甩了甩,想说点什么,可到最后也没说出来。其实我只是忽然觉得那一帧画面很美。真的很美。火红的落日缀在他们身后,沙鸥怪叫着低掠过水面,海风吹起他们耳侧的白发,鎏金般的暮光打上了侧脸,明明是在争执的两个人,可望向对方的眼神却一个赛一个的温柔。在一起生活久了,最初的心动或许会淡化、磨灭,但爱不会。哪里都能找到它的踪迹。“要不……牵个手再来一张?”我把显出来的照片递给他俩看,又扬了扬手里的相机。“遥遥,你老了。”我爸又背起了小手,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想当年,脸上没褶子的时候,可比现在帅多了。”“左柏川……我还没嫌你老呢?”遥叔脸上的温柔十分明显地僵硬掉了,音量也跟着拔高了。“有啥可嫌的,您二老没一个年轻的,”我实话实说道,又挥了挥相机,“还拍不拍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毕竟像我们这种医学狗平日里都不怎么注意外貌,成天忙得要死,干净就行,哪管得着自个儿好不好看的,年不年轻?而对于我这种典型的糙直男思想,这俩老头好像不仅不大认同,甚至还有点来气。“车你开?”“行,我开。”“给这不会说话的臭小子扔下去喂鱼?”“行,我抗他脑袋。”我:“???”作者有话要说:小左同志大概是全网最闲的外科医生了……chapter05回来之后的日子里,我爸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他在带着遥叔去老家之前就已经申请了辞职,但是要在彻底不管之前,把他手下的课题和接替他的教授交接明白。这着实是一项大工程,有时候他都来不及回来陪遥叔吃午饭。我这边也忙起来了,医院接手了药物的三期实验,被抓过去的医生里就有我一个。先前中午的时候,我还有闲工夫悠哉游哉地去门口的咖啡店点杯喝的,如今泡泡面的三分钟都是奢侈。那几天我们两个谁也没顾上遥叔,他还是一贯的安安静静,早上我把他带到医院治疗,下午没人接,他就自己回来,晚上偶尔会因为床单太丑的问题和我爸吵两句,其余时候都和没生病的时候一样,一点都不闹腾。可能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状态太过正常,我们都以为他的病情基本稳定在这个时期,一时间也放松了警惕。结果,没多久就出事了。他提着那只大胖鹦鹉走丢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办公室和同事一起轮番享用一碗泡面,我爸的电话就这样火急火燎地打过来了。遥叔每天的行程都很固定,早上去医院,中午我爸要是有空就接他回去吃饭,午睡一会儿在去医院,下午结束治疗,就一个人回来,领着阳台的胖鹦鹉出去溜溜弯,一般天没黑就回来了。而我爸那些天基本上每晚**点到家,那天他回来的时候房间的灯是黑的,他有点夜盲,还懒得开手电筒,结果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大灯的开关都没找到。他又喊遥遥,不过也没人应他。这才给我打了电话。我把我那口酸菜牛rou面秃噜进肚子里,随后把烫手的泡面碗塞到主任怀里,又和他打了个招呼,脱了白大褂就赶忙往外跑,电话里面我爸的声音都已经哆嗦上了,我的心脏也一下一下的,不安地跳动着。我当时的状态没比他冷静多少,毕竟听过太多老年痴呆症患者走失,就再也没找回来的例子,生怕这件事情发生在遥叔身上。我爸拿着上次在海边和遥叔拍的照片,一路走一路问,九点多街上哪还有什么人,除了后街附中刚下了晚自习的那些高中生。我觉得相比之下,我还是智商在线的,我没先去跟他汇合,也没有立刻在朋友圈广播,而是直接去了社区的派出所报案,上次举报假药就是给他们打的电话。本来我还对上一次假药事件的合理处理对他们的印象颇为不错,可谁知这一次见了,却让我气得半死。“我要报案,我家老头走丢了,他……”我是一路跑过去的,到那之后扶着台子气喘吁吁地给他描述,他连头都没抬,直接甩给我一个本子。“登记。”……好,我忍。毕竟求人办事,要按照人家的规矩来,我一咬牙,飞快地把信息都登记好,顺便把气息捋顺了,准备重新给他说明情况。谁知道他又打断我,不过这一次抬起了头,挑着半边眉毛,看上去有点凶。“医生?”“对,我是。”我应道,可又想不出来我是什么职业跟报案有什么关系?“重写,看不懂。”他眉头一皱,把本和笔给我扔过来。“……”我十分优秀地把我的小暴脾气压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