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耽美小说 - 金蝉脱壳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一张泛黄了的纸,手指在上面轻叩。

李同文跪了很久,听到李老爷的话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攀着八仙桌的沿儿把纸往口袋里一塞。

李同文和他爹都圆圆满满的了,苦了李夫人差点又吓晕过去。李老爷磨破了嘴皮子才没让李夫人两脚一蹬,背过气去,最后只好叹了口气,随李同文便吧。

当晚李同文翻进沈子焉家的窗户,看着夜里熟睡的人,悄悄地留了封带着兰香的信,想着要再站在床头凑近点看看的,但终究还是不忍心打扰,也可能是怕这一眼就再也不想走了,最后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沈子焉第二天一早起来睡眼朦胧地看到信的时候吓了跳,以为闹鬼了,拿过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李同文话说得含含糊糊的,他也看得云里雾里,但心中就是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鞋都没来得及换,趿着拖鞋,红着眼着急忙慌地跑到了李同文家。

“子焉来啦?”

熟悉倒是熟悉的称呼,但人不是以往的人了。

“李姨,同文哥哥呢?”

李夫人正看着佣人布菜,平日里最喜欢的青豆配皮蛋粥今天怎么看怎么不顺心,听了沈子焉的话才算真正找到病症,一挥手叫人把菜都撤了。

“我可怜的同文啊,被他老爷子撵到军队里去了,这李家怕是就要容不下我们母子咯。”

李夫人有气无力地撑着脑袋,倚在玫瑰椅的靠背上说着丧气话。

“同文哥哥为什么要去军队里啊?”

沈子焉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夫人。

“好像说是要买个风扇,老头子也真是的,给通通路子不就行了吗,非要装清高。不过同文也是,非要那劳什子的风扇做什么,风扇哪有那么好弄来,再说了又不是怕热的人,现在好了,就留我一个孤苦伶仃地在这。”

李夫人说着说着又要抹眼泪,贴身的王妈见势忙把人扶进去休息。

沈子焉后来跌跌撞撞地走出李家大宅,心里满心地咒骂。李同文就是个坏胚子,怪不得信上写:再度春暖花开之时,为君衔来连理枝。

李同文就是拿准了他怕热,一到夏天稍微动动衣服就像是贴在了身上,他人又好文雅,不肯像李同文一样肯光着个膀子晃荡,每次都要捂出一身痱子,红彤彤地瘆得慌,否则拿着个风扇也敢作聘礼。

沈子焉知道,就算他说要天上的星,五洋的鳖李同文都要摘来捉来,再藏着捧着放人面前。

但他哪里想要的是天上星、五洋鳖,天上的星、五洋的鳖有李同文来得珍贵?有李文同来得好……?

花开几度,李同文都没为他衔来连理枝,前两年沈子焉左等右等像个闺房里等情郎的苦情人。后来,他暗暗下定决心,在下了学堂之后,偷偷去找了个武师,天涯海角他也要跟着李同文走。

李同文第四年的时候真的回来了。沈子焉在人民路上的哈氏铺子里买蝴蝶酥,突然被人从后面蒙住了双眼,眼前一黑,跌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不如和本少将回去做将军夫人可好啊?”

沈子焉手里热腾腾的蝴蝶酥跌了满地,心中像是含了口梅子又喜又酸涩。

“怎么就不好了呀,这连理枝都给你衔来种在院子里了。”李同文着急忙慌地把人掰过来捞进怀里。

沈子焉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本想着李同文一回来就一定要把人狠狠骂一顿,到头来李同文真的站在他面前了,他就只能瘪着嘴,止不住地掉眼泪。

李同文没想到沈子焉会哭得那么厉害,胡乱地用粗糙的手替他揩眼泪,哄着:“这不是替你去拿风扇了吗?”

沈子焉止住了泪水,抽噎着拍开他的手:“谁要你的破风扇。谁要你的破树。”

李同文听他话里递了根杆子,赶紧顺着往上爬:“行行行,不要我回去就扔了、砍了。”

沈子焉盯着他良久,最后捧着他的手,说:“糙了,都生茧了。”

“心疼?”

沈子焉点了点头。

李同文召来下官,让他去排队再买一斤蝴蝶酥,一斤绿豆糕,自己带着沈子焉上了车。

一路上,李同文和沈子焉绘声绘色地说自己这四年风里来雨里去地打仗。李老爷子的故友原来是个大人物,姓段,管着好几个省,他跟着历练了几年,立了几次大功,才被委派来接管上海。

一只扑棱蛾子攀上红墙绿瓦,费劲心机地往房里窜,绕着黄澄澄的灯泡打转,整间屋子忽明忽暗的,照得人半阴半阳。

李同文拿来了芭蕉扇,一下又一下地替他扇风,“是不是比风扇还凉快,还清净。”

沈子焉迷迷糊糊地差点睡过去,半眯着眼,抓着他的手腕,“累,别扇了。”

“咚咚咚。”门外李同文的心腹敲响了房门,“少将,警察局来人了,叫你和副官去一趟。”

“嗯。”李同文冷冷地冲门外应到。

“吴淞码头的事?”转眼间沈子焉已经替他和自己拿出衣柜里的一件干净的军装出来。

李同文从背后环住他,温存地靠在他的肩头,“真不想管这些烂摊子的事。”

沈子焉拍拍他的手,安慰他,“好了好了,快走了,人命关天的事。”转身替他穿上了最里头的衬衣。

“都凉透了还能算人嘛,警察局这帮子饭桶早干嘛去了。”李同文抓着沈子焉在帮他扣扣子的手。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下了楼,来福递来两个人的军装外套。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风头鹦鹉在鸟架上扑腾着摇头晃脑。

“哟,终于说了句能听的了。”李同文说。

来福替他们开了门,黑车扬长而去,消融在夜色中。一阵风吹来,无端萧瑟,吹得凤头鹦鹉一哆嗦。

“冷死了!冷死了!”

第四章念珠

来福到底是跟了李同文有段日子了,遇到摩肩接踵的闹市街都能把车开得又稳且快,他透过车窗前的镜子偷瞄坐在后排的李同文和沈子焉,座椅上铺了层阴凉的席子,是李同文前段时间亲手铺的。

车子里只有发动机呜呜地吵闹着,两双眉头蹙得紧紧的。

“同文……”沈子焉先开了口轻唤他。

“嗯?”李同文回过神来,看着沈子焉,眉头也舒平了。

“同文,吴淞口已经接连出了三次事了,现在都上了申报了。”沈子焉本是轻按在他的手背上,又不由自主地收紧,在他粗糙的手背上留下不深不浅的一个小坑。

李同文压低了军帽的帽檐,看了眼开车的来福,凑近沈子焉耳边轻声说道:“我都晓得的,你就放心好嘞。”

帽檐边像是用粗糙的硬纸板做的,刮在人脸上生疼。沈子焉凝神看着船型帽子中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