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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风吹得人无法睁眼,程显听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身后一排脚印很快被雪重新覆盖,抹杀了他刚刚存在过的证明。或许在天地间他早已消逝,不会有人再记得他的存在,纯黑吞噬了他的身体,却将灵魂囚禁在这里。恍惚间,他缓缓一笑。原来太虚是真的存在的,她永远掌控一切,是最残忍的神明,再以永恒的孤独折磨着过错。霜在慢慢地覆盖他的发,雪终于要将他融为一体。可是,还有人在等他回家呀。他缓慢地挣扎着向前,被温柔的雪凌迟。直到天际开始泛出刺眼的阳光,灼烧尽雪意,一整个鸟语花香包裹了他,像是仍在努力将人留下。而身后的雪原静静屹立,与春色毫不相干。入冬,经春,过夏,至秋。早春透暖出寒,程显听继续向前走着,他要马不停蹄地赶往四季,有个人在等着,等待他早点回来。漫散的春使他联想到那个人的眼,他们说他有含霜的眼,他却总能从中读懂guntang。没有人比他再爱他了,这令人无比安心。绵密如针的春雨扎在身上,这个无穷地狱,以最美的景色引发最难以想象的疼。衣衫黏在身上,使他背负着万钧之重,压弯脊梁,压弯膝盖。关节间发出牙关发酸的嘎吱声,程显听发狠地迎头向前,这里不会有什么能留下他的。夏在青青草地间翻出rou眼可见的热浪。灼烧着湿淋淋的衣衫,血液沸腾着上涌。他呢?他痛不痛?数丈惊雷落身,他忍受着什么?我得快点回去见你呀。卷了尖儿的草,它慢慢地长。太虚到底是什么地方?无尽的轮回漫情肆意,痛苦已无法伤害到我,你想做什么呢?不如归去。萧索而热情的秋正等着他。程显听向前走去,原来诸多的故事盛开在秋日。耀眼的阳光带走了翠绿,取而代之满眼秋意。金灿灿的旷野,麦浪一望无际。天际的尽头矗立着高大的石碑,荒冢般的碑,密密麻麻镌刻着小字。他向那字走,要虔诚地跪拜在它身旁。刹那间便立满了满天的神佛,高而数丈,小则不过手掌大小。诸天的像齐齐凝望,而他置若罔闻,垂眸奔赴石碑。稻芒比刀刃还要凌厉,割破了他的指尖,疼一路钻到心底。没有血渍渗出,这样美丽的地方,怎么会叫血污了。男人低着头,石碑仍屹立在天地尽头——薄灰色的长发在眼角的余光里划过一段柔和的弧,刺目的阳光在眼里留下圆形的光斑,与千万神佛重重叠叠。金色的麦田随风而动,静谧而安详,红霞闪闪烁烁。“太虚里有一块儿旷野。传说旷野上会映出你心里的信仰,只要跪拜的足够虔诚,就能回来。”麦浪里开出了忍冬的花。金身的像断了臂,以慈和的眼注视着跪下的他。你要快点回去,他在等你呢。程显听念着石碑上的文字,他合十着双掌,眼里散出淡淡的流光。刀割般的麦芒便刺痛在身上,深深扎进肌骨。无数的像在等着他的虔诚,不必忧心,他有无穷无尽的时间。程显听仿佛看见,石碑上绽放出了盛大的光芒,圣灯在指引着他的道路,我会沿着那路回家,永驻的山河收留飘蓬,得以安住。那光亮起瞬间,又死灰似地熄灭。我的神明呀,你为何不灵?【番外】太虚·下秋终究还是留住了他。在巨大的茫然无措间,程显听缓缓放下双掌。他望着那些鲜活的像,像便也望着他。为何不灵,你在悟了吗,小殿下。石碑霎时破碎,化作光点消逝无影,天地间仿佛又只剩下了程显听一个。这里没有时间,他已不知过去了多久。依稀是玄龙降于山脉,历历在目,恰似方才。石碑下显出了一个小小的转经筒,程显听跑了起来,他拼命地跑着,抓住那经筒,抓紧了。本该镌刻着符文的经筒上空空如也,答案是何,莫向外求。风再度扬起了他的头发,掀起大火。烧尽了金黄的麦浪,很快便涌向了他的身后。程显听置若罔闻,手中紧攥着那转经筒。热浪令衣袂翻飞而起,雪白的小殿下,他站在艳艳的红里。程显听慢慢慢慢地转动着经筒,他向前迈出一步,铺天盖地的火便紧随而去,势在必得要将他留下。我亲爱的小殿下,你还在相信着什么?程显听抬起指尖,他专注地在火海里缓缓写下一笔一划,如同抚摸爱人的脸颊。转经筒上缓缓刻下的两个字,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小巧的坠子转动一周,在太虚间又历经了一次小小的轮回。他开始向远,每走出一步,仿佛在刀刃上迈步。火海不甘落后,舞蹈着奔向雪白的身影,要将他堕向万丈深渊。转经筒轮转着,在冲天火光中,“程透”二字非凡耀眼。身后火海近乎吻到了他的衣角。程显听手中缓缓轮转着经筒,一步步迈向远方。眼前的麦浪顽强地从火舌上迸发生长,缠绵着皑皑忍冬花色,迎接着你会归来。我从金灿灿的旷野上走过。转经筒转过无量万遍。功德无量,你也无量。程透,程透。等我。【番外】山中才落过小雨,处处尽是草木香气。浓绿的树叶卷着秋天的寒意,盛满了积雨滴答在浅浅的水洼中。柔软的草尖儿沾湿了衣袖,一整个青山充满了温润的水汽。悠悠的白云在远方垂眸,碧山便显得格外多情。在这杳无人烟的山间,飞鸟掠过长啼,有个女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去。她似乎很急,不顾路上湿滑步履飞快,走几步还要回头朝被远远落在身后的男人吆喝道:“快点呀!”那男人无奈地望着她,回说:“不急在一时。”女人火急火燎地又说:“你不急我急!”她不等男人再开口,自己迈开腿跑了起来,男人更加无奈,扬声冲她道:“别跑!地上滑,君君——”山中是柔和的水雾,充沛的灵气叫人神清气爽。君率贤一路跑到了块儿还算空旷的草地上,才站住了脚。她蹲下身低头仔细地盯着草地看了半晌,钟率才赶过来,她头也不抬道:“该把老秦也叫来的。他不认识你的气息,别吓着孩子。”钟率并不回答,倒是往后退了半步。君率贤背对着他,把手轻轻贴在草甸上。霎时白光溢出,缎带般慢慢缠绕在她手上,君率贤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