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耽美小说 - 命运魔方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深刻在大脑皮层。

毫无征兆地,冷明铮从腰带里拔出枪来,越过餐桌瞄准,扣下扳机。枪声冰冷短促。他的身体猛然抖动,右肩吃进子弹。椅子腿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鲜血在白色餐巾上开出一朵红花。他这才拔枪。按理说他早该拔枪,但他犹豫了。直到今夜的最后一秒,他仍在犹豫。

他低头看向明珏,明珏双目圆睁,花容失色,脸颊上划过一条红线。她扑向自己。

他又看向老元帅。老元帅仍正襟危坐,但从老人脸上一闪即逝的错愕中,他明白冷明铮疯狂的举动并非出自老人的授意。

第二枪瞄准的是他的额头。

得益于出色的动态实力,他偏头,险伶伶地避了开,子弹射穿了可怜的窗玻璃。

侧厅里涌出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

而徐上将候在门厅外的两位副手也闻讯赶来。

自此,这场圣诞夜晚的鸿门宴彻底撕开温情的面纱,露出狰狞血腥的底色。

冷明铮人多势众,却没有因此占到多少好处。论枪法和身手,他从来比不上徐迟。徐迟是他父亲呕心沥血培养出的杀人机器,冷明铮还是个人,人在某些程序化的事情方面,永远无法赶超机器。最后他的刺杀小组再次败北,都死了。

除了他。

徐迟的枪永远不会对准他。

冷明铮意识到这一点。

这意味着,能杀掉徐迟的人,只有他。

那一刻,冷明铮的胸膛中燃烧起蓬勃的火焰,再来一枪,只要再一枪,不可一世的帝国上将,他政治生涯里最大的一只绊脚石就将被彻底清除,从此一路平坦,风光无限。

他摸到脚边一具尸体手里的枪,从背后瞄准了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

徐迟正在与他那同样是冷血动物的父亲进行着和平对话。徐迟身边,站着他可爱可亲的meimei。

他的手在抖,这一枪的准头如果不行,可能会误伤明珏。

但那又怎样呢?

他的meimei早就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成了不知廉耻的荡妇。

食指搭上扳机。

砰地一声巨响。

徐迟怔了怔,抬头,看到明珏手中冒着硝烟的枪口。身后传来rou体倒地的声响,他猝然转身,冷明铮睁着双眼,眉心出现一个黑洞。

之后一切失声。

明珏摇晃着脑袋,后退着扔了手中的凶器,大张着嘴巴,似乎在尖声哭嚎。

这一刻,徐迟感到尖锐的痛楚直达心底,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一直以来困扰他的心障,但他同样也明白,他的感知和他的情感,都很清晰真实,真实得可怕。

如果回到那个圣诞夜,徐迟蹲下来,艰难地把十指插进头发。如果重新给他选择……

如同听到他的心声,倒下的冷明铮又挣扎着爬起,他顶着眉心可怖的黑洞复举起手中的枪——这一幕是徐迟午夜梦回常做的噩梦之一。

徐迟望着冷明铮,神情复杂,他闭了闭眼,然后在死而复生的冷明铮开枪之前,率先击出枪膛中的子弹。

“如果重新给我选择。”徐迟只身屹立在混沌的迷雾中,低着头,看不清眉眼,“我当然会用自己的手杀了你。”

第62章无实物表演

灼痛袭来,沾了水的鞭子抽打在后背,发出的噼啪声响宛如响在灵魂深处。双臂被高高吊起,好像受难的耶稣。眼皮子底下是一盆燠热难当的炭火,为了不让高涨的火苗烧焦脚底板,即使陷入半昏迷状态,惨遭毒打的囚徒也要拼命攥住缠绕在手腕上的铁链,依靠上肢努力将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向上提拉。

汗水混合着血水,不断从皮肤表面浸出,滴在烧红的炭上,滋啦声响不绝于耳。

眼周的肌rou因忍耐疼痛而痉挛,徐迟动动手指,从记忆的废墟中把这一幕艰难地扒出来——这一年他十四岁,只身前往边境,首次执行上头下达的暗杀任务。目标人物当然死了,他也不幸被活捉了。

地下三层。

铜墙铁壁。

形形色色的拷问接踵而来。

他脖子里挂着的自杀小装置也被没收了。

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每天负责刑讯他的军官有个特殊的癖好,他认为人的惨叫是这世上最动听的音符。谁叫得最惨,最令他满意,他就会命令手下下手轻一点。这样,很多人就开始变着花样地叫,竭力取悦他好少受点皮rou之苦。但军官腻得也很快,等那些死囚再也无法喊出能令他心神激荡的惨叫,囚徒的生命自然而然就走到了尽头。

在这方面,徐迟占据天然的优势,他很能忍,他抓住机会,相信只要他一天不发出声音,那位军官就一天不会甘心就这么送他去见上帝。

于是一场真正无声的较量就此展开。

这场较量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不想重温第二次。徐迟不得不承认,意识到身处何地的刹那,他清楚地望见了心底满溢而出的恐惧。

如果说这一重接一重虚虚实实半真半假的梦魇,旨在破碎一个人的信念或心理防线,那么这个片段的选取,无疑是确凿无误地命中了他的痛点。

十四的徐迟有多绝望,恐惧就有多大。

那是他往后许多年里始终迈不过去的阴影。众所周知,早前的救赎兵团内部有个恶名昭彰的刑讯小黑屋,外界通俗流传的名称就叫作尖叫屋。没人知道,徐上将其实是从某段残酷的记忆里继承了上个凌虐者特殊的癖好,并把它病态地贯彻了下去。

脚下的火盆被移开,沉重的铁桶被拖拽时与地面摩擦出使人心惊rou跳的吱嘎声。来了。徐迟打了个冷噤,挣扎着张开肿胀的眼皮——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想起来,那段时间他视网膜受损,视力遭到毁灭性打击,眼前常常是血红一片。

他被倒转过来,头朝下,脚朝下。身边的执行者嘟囔了一句什么,他赶紧深吸一口气,使屋子里混浊的空气注满残破的肺。

下一秒,他的整个脑袋就被倒插进灌满冰水的铁桶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天拉长几秒,每一秒都像是死了过去。

此时的徐迟遭受与当年同样的痛苦,仍觉得难以忍受,不可思议。

不如痛快地喊出来。他想。如果早知道当年拼命活下来之后迎接他的是怎样一个cao蛋的人生和凄凉的结局……

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一个人求生的意志是可被训练出来的,是可在一次又一次磨难中不断被强化巩固的。

这股多年支撑他的意志曾经是军魂,是使命感,是忠诚,现在它土崩瓦解,不复存在。如今再把失了信仰的他丢到与当年相同的境遇中去,结果可能就彻底两样。

万念俱灰。

徐迟张开了嘴巴。

冰水涌进麻木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