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言情小说 - 金丝囚鸟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4

    。”

彭和尚听得心酸,眼圈红了,他吸了吸鼻子,想问又不敢问燕珩,他心里还是认为燕珩肯定是死了。

薛书生和芸娘也是这么觉得,丝毫不敢提起燕珩,只对茂竹说:“快进来暖和暖和,跟我们说说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面对三人的嘘寒问暖,茂竹暂且打断,他道:“不光我来了,还有一个人也来了。我还真不知道是你们包下来这个驿站,所以先来探路的。他现在就在外面的马车李。”

彭和尚和薛书生还愣着,芸娘首先反应过来,她赶紧跑出去,却见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了。

驿站木栅栏上的那盏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浓重黑夜里只有他站的地方有光亮,灯火下纷飞的雪看得格外清楚,他披着狐白大氅站在那里,被风吹得竖起来的毛峰将脸盖住了大半,一段白色绸缎将双眼盖住,系在脑后,长长的缎带飘然在空中,整个人那般不真实,仿佛从雪山上下来的神仙。

他似乎听到了有人靠近,转过身来,轻声问:“是芸姑姑吗?!”

芸娘又难过又激动,颤抖的手捂住嘴,快步走到摇晃地灯下,走到他跟前,打量那双被蒙住的眼睛,那双本来最明亮坚定的眼睛,良久良久,才哽咽地说:“燕珩,你,你的眼睛…”



阿桃这次昏迷没有做任何的梦,她苏醒时暴雪终于停了,气温骤降,若不是有班苏将那去世儿媳的衣服借给阿桃,她可能真的要被冷死。

班苏放牧的地方是一片湖泊,乃是瀚海的一角,瀚海横跨景国和蒙古,当年景帝有心要把元皓派至瀚海,元皓认为这里为极北之地,怎么都不肯。

没想到,几年之后阿桃居然到了这里。

她坐在帐篷外,抬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冻住的湖水反射着蓝色的光芒,如最美丽的琥珀般,聂桑雪山尽在眼前,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嘴巴里钻,人就如活在琉璃仙境。

可这绝美的景色班苏无福消受,常年的寒冷和病痛已经耗尽他的气力。

当年他奉夏国皇帝的命令出使蒙古,为蒙古皇室送上了中原的丝绸、瓷器、金银以及无数的书法、丹青和农作物的种子,目的就是为了联合蒙古,对抗景国。

本来事情进展地非常顺利,哪晓得班苏不幸赶上蒙古政乱,墨袏可汗暴毙,其弟墨翟可汗上位。

相对于老可汗以礼待之,新可汗简直就是暴君加莽夫,非但将班苏之前与老可汗的约定全部推翻,还将使团的使节圈禁起来。

班苏几次上书要返回中原,墨翟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放行,最后以班苏盗窃蒙古国家机密为由,将人赶至葛董城以北的牧区。

那时,班苏身边就只剩下八个随从了,剩余的死的死,散的散。

班苏在这里全然没有了国朝使节的尊严,与普通的牧民无异,甚至因为国别不同,语言不通,活的还不如普通的牧民。

渐渐的八个随从不敌风霜雨雪,纷纷撒手人寰,万幸的是,老天给了班苏一个小孙女。

“我的小儿子当年与我一同出使蒙古,原意是想让他出来见见世面,没想到竟是有来无回。不过他能在这里成家育女,能遇到一个好姑娘,也不枉来世间走一遭了。”

阿桃听到这里,偏头去瞧那个名为“班蕾”的女孩,女孩不过五六岁大,可眉目品的出来是典型的蒙古长相,想来她的母亲应该是为蒙古女子。

“可…”阿桃问道:“可您不憎恨蒙古人吗?是他们害得您流亡他乡,颠沛流离。”

班苏道:“姑娘这话一半对一半错。对的是我确实被困蒙古,十年无法回家,错的是我不恨蒙古人,我只怨墨翟可汗鼠目寸光,可阿蕾的母亲是无辜的,十年来一直照顾我的牧民是无辜的,教阿蕾骑马的小伙伴们也是无辜的,我为何要恨他们呢。”

班苏的话让阿桃突然想起了辛吉所说的,说不定在很久很久之后,会这样一个国家,在那里各族百姓和谐相处,互相尊重,互相认可,是谓天下大同。

“班老相信,会有华夷一体,四海一家的一天吗?”阿桃喃喃低语。

班苏深深了看了阿桃一眼,而后笑了,他道:“当然相信,就像平思,他不是也对你很好吗。”

听到燕珩的名字,阿桃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篝火的红光在她红肿的眼睛里闪烁,她不再说话了。

在这之前,阿桃把燕珩这些年的故事全都告诉了班苏,原本和蔼慈祥的班苏不再有笑容,眉间的皱纹更加深了,他连续好几天不说话不吃饭,只是坐在帐篷外,怔愣地望着聂桑雪山。

班蕾曾悄悄地告诉阿桃,爷爷哭了好几回。

此时,班苏往火里添了一把柴,猛烈咳嗽起来,班蕾乖顺地蹭到爷爷身边,捏着小拳头给他捶背,班苏恢复了些笑意,他指了指阿桃,在孙女耳边说了句什么。

班蕾跑过去,抱着阿桃的手臂,阿桃偏头看她,班蕾就伸手帮她抹去脸颊上的泪花,一字一句地说:“聂桑天神会保佑你的。”

在蒙古的文化里,每一座雪山代表着一个神,聂桑雪山供奉的神女主管往生。蒙古牧民虔诚拜祭聂桑雪山就是期盼来生能够平安顺遂。

阿桃勉强地笑了,捏了捏班蕾的脸蛋,说了句谢谢。班蕾完成了任务,怯生生地跑回班苏怀里。

而班苏用他那苍老至极的声音问阿桃:“姑娘,你应该很想平思吧。”

“是啊,”阿桃抱着手臂,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火光,“我一直以为坚信他给我的信,我一直相信他还活着,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已经去了,我现在就如被掏空了心,再无念想。不怕您笑话,如果不是遇到了您,要不是怕吓到阿蕾,我应该去找他了。”

班苏问:“你还这年轻,你不害怕吗?”

“怕?”阿桃不解,“怕什么?怕死吗?”

班苏默认。

“当然不怕。”阿桃这次笑得极为温柔,“我只怕赶不上他的脚步,下辈子我们又相隔太多。”

班苏思绪飘远,眸光幽幽,半晌他起身回到帐篷里拿出两件东西,交给阿桃。

阿桃狐疑地打开来,却见是一幅画和一叠宣纸。

那副画就是梅兰竹菊中最后一幅——深谷幽兰。而那叠宣纸大小不一,质地不同,显然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