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怕冷的陶美心来说，北方这难捱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她的玫瑰花前期准备工作都已完成，聂小山这些天都忙着翻土，准备接下来的播种。 谁知这天陶美心正在屋内慢条斯理地化妆，吴叔突然大声叫门，“小山他媳妇不好啦！小山撞车了！” 闻声，陶美心的口红都化出了嘴外，她赶忙出去问吴叔：“吴叔，怎么回事？” “我也只是路过，好像是小山碰了人家的车，他让我回来找你拿钱赔人家。” 陶美心带上家里的钱，坐上吴叔的车匆匆赶了过去。 那条村里到镇上的必经之路已经堵了好几辆车，只够两车并行的道路上，聂小山的拖拉机侧翻压在了一辆奔驰车的车头，导致别的车都无法通过。 陶美心找了一会儿才看到被奔驰车上几人围住的聂小山，他们像怕他跑了一样，把他逼在山脚。 在对方的指责声中和吴叔的补充下，陶美心大致了解了事故经过。聂小山开着拖拉机，在转弯处迎面遇到驶来的奔驰车，双方都打了方向避让，但小山这边靠山，可能是压上山坡导致拖拉机侧翻压到了奔驰车头。 “我们这辆可是70多万的奔驰，修一下怎么也要万把块。这人撞了我们的车还想跑，说把拖拉机给我们，谁要你这堆破铜烂铁！”奔驰车有四个人，一对中年夫妇和一对青年夫妇，年轻一些的女孩一直大声嚷嚷着想让后面被堵的几车路人都来给他们评评理。 “媳妇儿……我没跑，我就想回去拿钱，把拖拉机押这儿。”聂小山看到陶美心走近，才涨红着脸小声解释。 “你怎么了？” 陶美心看聂小山坐在山脚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看到她也没站起来，裤子还脏兮兮的。 “腿疼……”聂小山有点紧张地回答，“要不你把钱赔他们吧。” 陶美心蹲下来撂高了他的裤腿，只见两条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肿胀，明显伤得不轻，右腿整个动不了且不自然地扭曲着。 “我开车路过的时候，小山刚从拖拉机上摔下来，他们还围着车看呢！我看他坐地上站不起来，我就先扶他坐这儿了。”吴叔又凑上来补充。 陶美心闻言心中一寒，转头问：“谁是司机？” “我。”打扮体面的中年男人站出来，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打量着陶美心，“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媳妇，钱都在我这儿跟我谈。”陶美心的穿着明显不像一般农妇。 “还有什么好谈的？我车都停下来了，他自己撞上来的，看你们又没有保险，直接赔三千私了。” “他。”陶美心指着聂小山，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们村开拖拉机最稳的，甚至从来没在泥里陷过车，更别说开这种平路翻车了。这是个转弯口，但转弯角度并不大，我住这儿快一年了也没见过发生事故，因为视线虽有盲区但离50米都足以看见对方，你们也说这是破铜烂铁了，拖拉机速度能有多快？而你为什么50米的距离都没能刹住车，你的车速有多快？这种路限速多少？要不报警看下你行车记录仪就知道了。” 一段话说完没人接话，陶美心知道他们心虚了，于是趁胜追击，“我刚看了下，你车头大灯也没坏，保险杠也好的，修也要不了多少钱，这钱我们可以赔，但……”陶美心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我老公腿骨折了，这医药费、住院费、营养费……全由你们出，还得做全身检查以防有什么内伤。哦对了，我家还有个聋哑老娘要照顾，我只能顾一头，这伤筋动骨少说也要养一百天，您看您是找护工还是找保姆？” 中年男人脸色铁青，“这分明就是你们全责，怎么可能让我掏这些钱？” 陶美心双手交叉在胸前，淡淡的道：“要不您报警试试，我国交通法保护弱者不知道？更何况您超速在先？” “你……”年轻女人还想争辩两句，被旁边的年轻男人一把拉住。年轻男人上前拉了拉中年男人，喊了声“爸”，又跟他耳语了几句。 这时后车围观的几名来村里写生的老画家也出言相劝，“人家农民赚钱不容易，算了吧！” 最后，奔驰车走了，陶美心却没有任何胜利的感觉。她其实有些后怕，那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上位者的姿态，万一要是对方有关系，就算警察来了也不好说。 可她真的太生气了，她都能想象的到聂小山一开始被人不停指责，即使对面在说谎他也不会出言反驳的无助画面。如果没有她，聂小山一定是乖乖掏钱。三千块，他得辛苦忙碌多久才能赚回来？而对那些有钱人可能只是一顿饭的事。 她为对方没人去扶他而心寒，为对方满嘴谎话而愤怒，但她也不想去责怪聂小山的老实。只是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开始也想过讹他的钱，现在也依然在欺骗着他。 聂小山看陶美心眉头紧锁地坐到他旁边，他们在等吴叔去喊人开走拖拉机并送他们到医院。他拿手指戳了戳陶美心，问道：“媳妇儿会开车啊？” “嗯。”以前在会所一开始还给喝醉的客人们当过代驾。 “谢谢你……今天。” “哦。”陶美心发现聂小山眼睛亮亮地盯着自己，没好气问：“干嘛？” “你今天叫我……老、老公。”说完聂小山就低下头，露出红红的耳朵根。 “……”陶美心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傻子。” 但紧接着，她翘起口红花了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