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耽美小说 - 撩又不犯法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寒。

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

往事萦怀难派遣,荒村沽酒慰愁烦。

望家乡,去路远,

别妻千里音书断,关山阻隔两心悬。

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锄jian。”

狄初开嗓的时候,还有些涩,磕磕绊绊的涩。似乎一人哑了半生,忽地开始说话那般。

极其激动,又极其生疏。

祁凌从没听过戏,一窍不通。

可今晚他就像混沌开窍,忽然在狄初透亮的声音里,听懂了他的魂。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灵魂的了解,大抵一生仅此一次。芸芸众生,大多数人甚至从未在对方的灵魂中窥见天光。

而今天,祁凌看到了,那是来自狄初本身的,不一样的东西。

狄初唱得并不好,不像是学过的。路子挺野,一听就是门外汉。可狄初唱得挺倔,那股倔劲儿是打骨子里透出来的。

明知不擅长,也偏要试上一试。

祁凌把剩下的半截烟扔了,酒瓶提在手里,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

狄初就在前面肆意地唱着,像一魄飘荡世间的幽魂,借,当真唱出了人生的穷途末路。

他就还剩那么一丁点倔,立足在这世间。脚下幸得还有方寸,才不至于绝望。

可他像是在说,你看,我还有这么一点位置,容不得别人,也走不出去。

祁凌觉得狄初在借由这些句子、戏词映射自己,又觉得不像是。

不然太悲了。

可不应该吗,不应该悲伤吗。

离去的两人可是这世界上唯一的至亲,不难过才是骗人的吧。

狄初唱着,在前面走着,没有角儿的任何动作。并没亦歌亦舞,并没抛袖移步。他本身就像一台时光机,将戏与现实相连。

他唱着,或者是念着。

一路走过上山的路,也仿佛走过前十七年逼仄的路。他的身边有风雪弥漫,越过古老的城墙,飘过斑驳的颓垣。他的身边有血泪成河,淌过十七年艰涩的岁月,淹没贫瘠而柔软的心房。

祁凌有点慌,他可能一生就这一次,能窥伺到狄初的灵魂。

所以他大气不敢出。

直到后来,狄初疯魔一般,唱着念着,终于声音发抖,嗓子沙哑,哭腔无法掩饰之时。

祁凌在心里叹了一声。

你倒好,唱得肆意又痛快。我也好,被你一人杀得片羽不留。

祁凌跟着,他不知道狄初有没有真的哭出来,所以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骄傲的人,吃苦不愿有人看到,脆弱不愿有人看到,悲伤更不愿让人靠近。

祁凌觉得祁迟至少说对了一件事——初哥这种人不一样,我怕你镇不住。

是不一样,可不代表镇不住。

祁凌想给祁迟发个消息,他知道哪儿不一样了,灵魂不一样。

狄初和他以往见过的人,从根上就不同。

他的灵魂是沉甸甸的,有分量的。

等两人走到山顶的时候,祁凌才追了上去:“随便找个地儿坐,还是你想站着。”

狄初神色挺正常,一路爬上来,身后跟着一人,自己所做所为肯定被祁凌看在眼里。

说不定没少吐槽,可狄初很淡定的样子,像是压根就没那回事。

祁凌默默鼓掌,这清新脱俗的心理素质,牛逼。

两人找了个空地坐下,面朝城市。

这个县城不大,夜景到还是有点看头。聚在一起,簇成灯海。

夜晚的清风从两人之间滑过,宁静致远。

“刚刚……不好意思啊。”狄初忽然说。

“啊。”祁凌有点不自然地喝了口酒,“还成,没想到你知识积累这么丰富。”

有意对问题核心闭口不谈。

狄初看了他一眼,这二百五棒槌关键时刻还挺上道的。

“给我喝一口。”狄初指指他手中的啤酒。

“做梦。”祁凌从口袋里拿出真果粒递给他,“喝奶吧,傻逼。”

狄初把吸管插好,盯着他:“喝完在这儿打一架,弄死你直接埋了,省钱。”

“不用不用,就狄老板刚刚那几嗓子,不知多少孤魂野鬼半夜惊坐而起给您叫好!我估计位子都给我腾出来了,要打你赶紧,弄死当睡着。我自己去坟里躺着。”

祁凌手掌后撑着草地,笔直的双腿向前伸展。

狄初搓的火被他简简单单两句调笑给说没了。

转头倒自己认认真真地喝奶去了。

两人坐着,不说话也没眼神交流。

祁凌喝着啤酒,懒得问他用意何在。就陪着呗,别无他法。

过了会儿,狄初把喝空的盒子攥在手里捏扁,看着前方的夜景,说:“祁凌,你的爸妈不管你们吗?”

祁凌呛了一口酒,一直以为“父母”两字是狄初的死xue,没想到他会自己开口。

“不怎么管,但钱还是要拿。”

“徐陆给你说了多少我的事儿?”

“我日,”祁凌一顿,“你他妈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什么毛病。”狄初侧头看他,“被害妄想症?”

祁凌心头一松,把剩下的啤酒一口闷了。然后把第二瓶拿出来,用牙咬开。

“也不算多,就是说你父母……去世,然后你的童年似乎……不太美好。”

“哟,傻逼也学会斟词酌句了啊。”狄初笑了笑。

“cao!”

祁凌忽然觉得自己那么点儿良心真的是蠢大发了。

狄初没理他,突然自顾自地说:“我的童年不是不美好,只是比较煎熬。一方面,我妈精神时好时坏,小时候都比较天真,对母亲的关爱嘛,总是比较渴求的。不过总是失望而已。

“我爸呢,很痴情,痴情地像个智障。我妈打我的时候,我爸在旁边忙着递棍子。反正我就是他俩cao出来的玩意儿,打打又怎么了。

“我其实,不怪我妈。病嘛,谁没得过病。只是她的毛病比别人大点而已,所以前十几年,我都伪装得挺好。在家就是一个纯良的孩子,在外面就可劲儿地浪。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人,可以有喜怒哀乐的、完整的人。

“所以我第一天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除了烦躁,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欣喜。欣喜我可以做自己了,可是,就算我成为了自己,做了自己。也没人看了。

“他们看不到,看不到狄初原来还有很多面,不止是个只会学习,听话顺从的人。他也会暴怒,会烦躁,会做些卑鄙下流的事,有时也会有点龌龊的想法。

“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挣扎了。就在这里吧,我的母亲从这里出生,我在这里死去。”

“还有,那天打扰了你的好事,很抱歉啊。”

狄初说完,看着祁凌笑笑。

这一笑可不得了,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