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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歧路在晚上六七点钟到达的东四。他先和涤非、邱嘉蓝去了他们常去的那家小饭馆,由于他们是多年的老主道儿了——有关于傅传心是同性恋的消息,杂志报纸电视里铺天盖地的报道和炒作,老板当然知道叶歧路他们最近有一些麻烦事儿。就自然而然地帮他们打了打掩护,提供了一间平时不怎么接纳客人的单间给他们就餐。他们这次谈话的主题并不是傅传心,而是傅立文和乐队。傅立文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太过于尴尬——不止是他们的公司,甚至连傅传心的唱片公司都希望傅立文最近可以回避所有的演出,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点,只要他出现,所有人都会模糊焦点将全部的关注放在他哥哥傅传心的身上——傅立文很烦,其他人也会很烦。说来象牙塔乐队不知道算是飞来横祸还是因祸得福——正是傅传心事件的爆发,傅立文和傅传心的关系,他们得到了社会大众许许多多扭曲且畸形的关注,同时他们的摇滚音乐也大面积地走入大众的视线,借此象牙塔乐队刚刚发行的第一张专辑水涨船高——尽管当时中国大陆的唱片公司包装和宣传能力都被港台完爆,但象牙塔乐队的,短短几天的时间,磁带已经卖脱销。但叶歧路一点儿都不开心!好歹傅传心真情实感地叫了他那么多年的“哥”,在他弟弟从高空坠落、即将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们却阴差阳错地踩着对方的头顶上位……想想就莫名的一阵恶心。“公司那边儿说,现在本应该是最好的发展时机,却因为立文不得不停止活动。”涤非说,“我今儿听到了一点儿风声儿,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让我们换掉立文,再找一个贝斯顶他。”叶歧路直接冷冰冰地放出两个字:“放屁!”“我也算是看透了。”涤非喝了一口啤酒,“以前传心当红的时候,他们巴不得要拿立文是传心的亲弟弟的事儿炒作,现在传心落马了,他们又巴不得想和传心,甚至和立文撇清关系。”邱嘉蓝耸了耸肩膀,“其实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儿,也是无可厚非。”“这种听风就是雨的嘴脸倍儿他妈的傻逼!”叶歧路将手中的筷子一摔,骂道,“甭说现在传心还没怎么样儿呢,就算传心真的丑闻缠身,再也红不了,那和立文又有什么关系?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玩儿‘满门抄斩诛九族’那一套儿呢?”“唉——”涤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露沮丧地说,“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好累好累,虽然现在名声儿有了,钱儿也有了,但还不如玩儿地下摇滚的时候开心呢,以前跟着达哥、小白他们晚上在酒吧、歌厅唱唱歌、开个party,那段日子真的好开心……也许我们现在还在地下,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烦了?”“甭聊这些没用的了,人生本来就有得必有失,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叶歧路说,“没有岁月可以让你回头——”涤非和邱嘉蓝双双沉默。叶歧路站了起来,拍了拍涤非和邱嘉蓝的肩膀,“你们在这吃着吧,我先离开一下。”叶歧路离开的原因是,傅传心来了。不过傅传心现在的处境就是在悬崖上走钢丝儿,他的行程所有狗仔儿人手一份,对他进行各种围堵——傅传心回北京的事儿是绝对机密,这个时候大部分狗仔和记者们还以为他在上海。叶歧路能得知傅传心回京的消息,也经过了层层叠叠地转告。首先是陈克给清华大学的男生宿舍的传达室打了电话,传达室大爷又通知了叶歧路的室友,室友最后告诉了叶歧路。而且留下的还是一段充满暗号的谜面,叶歧路想了半天才推算出来谜底是傅传心,地点是东四隆福寺。就算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东四这个近乎是他们平日活动核心的地方,肯定会有狗仔埋伏。但有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能想到傅传心和叶歧路会胆大包天的在事态爆发之后,选在东四作为首次见面的地点。即便是这样儿,他们也不敢在夜市的街边儿或者在什么酒吧、歌舞厅碰面,那些地方儿不是冒险,而是作死……于是他们选择了隆福大厦的顶层——一个曾经辉煌无比,如今稍显落寞的地方。当年隆福大厦顶层的迪斯科从早到晚人头攒动,如今却空空如也。这儿的老板因为肥牛和小康吸粉儿的事儿,早被判刑了。迪斯科的店面一直没有盘出去,所以选在这里是万无一失的——无论如何是不会有人出现在这儿的。叶歧路戴着压得低低的鸭舌帽,确保没有人跟踪他之后,进入了那家已经荒无人烟的迪斯科。在黑灯瞎火中,有个人擦亮了打火机。叶歧路知道那就是傅传心。他慢慢地朝着火光的方向走了过去,在与那人相距只有几米的时候,对方熄灭了打火机。但叶歧路已经看清了傅传心憔悴的脸颊和迷茫的眼神。叶歧路坐到了傅传心的身旁,张开双臂将对方抱进怀里。傅传心躲在叶歧路的怀中,几秒钟过后,叶歧路能感觉到怀中的人在颤抖,接下来就是断断续续的哭声。叶歧路没有说话。“哥……”傅传心泣不成声地说,“我已经很小心了……我真的,倍儿小心倍儿小心……怎么会的……”叶歧路轻声说,“再怎么小心,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早晚还是要曝光的!”“我该怎么办……”傅传心小声哭着,“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听我说。”叶歧路推开了傅传心,郑重其事地问他,“对于你来说,事业地位和陈克相比,哪个更重要?如果你只能选择一个的话。”挣扎了许久,傅传心弱弱地说:“哥,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好久好久了,太难抉择了……这本就是两回事儿,凭什么事业和爱情只能二选一呢?为什么它们不能共存?”“这个反问就忒幼稚。”叶歧路冷静地说,“因为你的爱情不被世间祝福,甚至连无视都做不到,它是被诅咒的!所以,是要付出更多的代价的。”“…………”傅传心静默了一会儿,含泪问道:“我爸爸和立文他们……还好吗?是不是因为我这个祸害,受了无数人的白眼儿和非议?我好想他们……可是我不敢回家……歧路哥,你帮我告诉我爸爸,不要因为我想不开,我……我是个不孝子,可他还有立文……立文越来越有出息了,他还有指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