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hors(正文方展)

    方展的三十八岁生日时，收到了父母从国内寄来的照片。

    已经退休的席月萍和方汉开始了全国旅行，一场疾病的突击让人体会到了岁月的不断流逝和珍贵，那还是方展第一次看见老父亲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跪在地上感谢医生的救命之恩。

    席月萍病愈之后休养了两个月，老两口在此期间制订了全套旅行攻略。

    方晚一大早就在哈哈哈地嘲笑他‘三八’了，恭喜他马上满四十向奔五更进一步。

    “是谁三十岁的时候戴着小皇冠坐在那里哭？一家人不盖两床被，谁又好的过谁？”方展给自己穿上简单的花衬衫，脚步声哒哒哒的，慢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

    方晚气势汹汹地从厨房里出来，拿着锅铲指他：“方展同志，我警告你昂，今天你生日，不要试图激怒我。”

    方知晚脖子上戴着小铃铛，见方展下来，兴奋地在原地打转，“汪汪汪”地叫了两声，然后直接往方展身上扑，铃铛晃悠着，声音清脆频繁。

    方展抱着它，摸了摸它的脑袋：“一大早就庆祝我的生日吗？真是谢谢你了。”

    方知晚又是热情地叫起来，当方展把它放到地上时，它晃着尾巴往厨房里去了。

    方展靠在门框上，看着围着方晚转的方知晚，尽管方晚很嫌弃它妨碍自己，但她并不会赶它出去。

    方知晚是一条边境牧羊犬，刚搬来加州时，两兄妹虽然做了充足的准备，也得到了来自温华的帮助——方展并不喜欢这样，方晚也是，但他给出的人脉和金钱作为补偿非常诱人，且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再打扰方晚，方晚思前想后，觉得这些都是他送的，那就说明自己有等同的价值得到这些——尽管如此，他们也吃不少的亏，包括种族歧视。

    在这里，他们得到了一片巨大的荒地，在这八年间，两兄妹结识了不少朋友，用时间打造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农场。

    而他们的愿望清单里的一项就是买一条狗。

    “叫什么名字好呢？”方晚当时抱着小小的边牧，低头轻柔地抚摸着它，“叫多哥吧。togotogo，那条在极寒之地运输白喉血清拯救了一个城镇的小孩子的英雄犬，忠诚且勇猛！”

    英文名由方晚确定，中文名则由方展敲下：“方知晚，就这么叫它了。”

    “为什么非得把我的名字加到里面去？想把我当成一条狗？”

    方展摇了摇头，笑着吻她：“因为方展懂方晚。”

    外面的阳光顺着厨房内的窗户射进来时，笔直的光线将整个房间都照得金碧辉煌，呵斥着方知晚不要挡道的女人，站在一边抱胸看戏的男人，以及在两人之间转圈打闹的狗。

    一座大房子，两个人，一条狗。

    约翰内斯拿着蛋糕按下门铃：“切萨雷，蕾西亚，我能进去吗？我已经听见togo的铃声响破天际了。”

    方展去给他开门，开门的瞬间，玩具喇叭的声音瞬间吹响，惊喜礼炮迸发出的小彩带喷在方展的身上。

    “切塞雷！happybirthday！”

    门口浩浩荡荡地站了一圈人，逐目望去，有老有少，老人和蔼的微笑，小孩子吹着哨，远处的草地上由白色栅栏圈养着一群奔跑的羊，成排的果树在微风中抖弄枝叶，波光粼粼的池塘上飘动着成群的鸭子，以及方圆经纬尽头那升起的朝阳。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了。

    方展微笑：“谢谢各位，进来吧。”

    莉莉丝穿了可爱的百合花连衣裙，她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白皙的皮肤和稚气的笑容，方晚尤其喜欢她，觉得她像个小天使，她第一个跑进屋：“蕾西亚！蕾西亚！今天我能吃你从中国带来的火锅吗？”

    方晚从厨房里端着长寿面出来：“当然了，这次多放点土豆片怎么样？”

    “蕾西亚最棒了！”

    房子里瞬间挤进来一堆人，有些是远处小镇子上的居民，包括便利店的老板，诊所的医生，还有教方晚说英语的退休老师，以及农场里面的雇佣工。

    这些人都给予了他们莫大的帮助，一起维持着农场的运营。

    温华负责买下这块土地送他们，并且请了一位传统农业的专家，而接下来的一切他将不会参与。

    两兄妹将剩下的钱投入到了如何改造贫瘠土地和巨大地带的规划之中，专家没有对此发表看法，只是说：“如果二位要建造一个农场，那么就相当于建立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这样的话越贴近自然物种的多样性越好。”

    有序的规划，剩下的一切都交给自然的神奇法则。

    但是所面临的问题就像清单上完成的项目一样，去掉一项就会迎来新的困难。

    他们引进了许多动物，从疏松土壤的蚯蚓到鸡鸭鱼羊牛猪，种植了几十种果树，然后扩建池塘，吸引自然的蜜蜂来为此散播花粉。

    他们希望所有的生物在此自然调节，和谐共存，野生杂草会有牛羊啃食，排出的粪便则当做是提供化肥。

    一开始还不错，还会吸引一些新的珍贵物种来次停留栖息，自然的鸡蛋也受人欢迎，每日的订单供不应求，但随着鸡鸭繁衍生息，也会引来外来的捕食者，比如郊狼，而丰硕的果实则被安营扎寨的小鸟啃得七零八落。

    还有过度生长的蜗牛啃书树叶，偶尔的干旱让池塘没有新鲜流动的水，鸭子的粪便让池塘的藻类植物迅猛生长，为此鱼翻着肚子死了一大片。

    这让两兄妹很焦虑，方晚有的时候会从睡梦中惊醒，打着手电筒围着一千亩大的农场转，连带着方展也会神神叨叨。

    栅栏的铁丝网会被郊狼咬出一些口子，两人不得不不断地加固修补。

    问题接踵而来，方晚的语言受限会让她的沟通缓慢，但没什么比身处在一个完全的英语环境中更好的学习学习，更何况她刻苦。

    经过漫长的时间观察自然和学习，最终他们选择采取自然食物链的方法，比起素和饲料，鸭子会优先干掉蜗牛，而它们排除的粪便再一次滋润了果树。

    打洞的地鼠会被郊狼和栖息在这里的鹰类捕食，粪便上产生的蛆虫喂饱了鸡，因为茂密的植被，突如其来的强降雨也无法冲刷土壤。

    一环接着一环，两人在这其中累的不成样子，有过争吵，面对成群被咬死或者病死的鸡鸭也萌生过退意，但最后两人还是咬牙坚持着，携手共进，也领悟了自然的真谛。

    夜晚，为方展举行的生日会在酒馆里，因为都知道他们是中国人的缘故，高挂的横幅上特地用中文写了“方展生日快乐”，另外一个雇佣工斯特凡居然还穿着牛仔装在上面吹萨克斯。

    昼夜狂欢，莉莉丝困得不行，她的父母喝的面色通红，她只能趴在方展的肩上睡着了，方展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周围的人对方展的评价很好，一直认为他的人格上具有完美的社会性，无论老少都会被他的温柔礼貌所吸引。

    “老公，你这是要往isfj人格方向发展吗？”方晚偶尔会这么问。

    方展则会看着她笑，然后俯身过来吻她。

    有的时候方晚也会觉得对不起方展，他的梦想是成为律师，农场主这样的生活忙碌不堪，方展顶着草帽，穿着花衬衫以及长筒靴，踩着泥泞不堪的泥巴地，半个身体没入池塘清理过度生长的藻类，全身沾满粪便的臭味，蚊子都围绕着他的头顶。

    而方展一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两人坐在阁楼外的阳台，看着夕阳西下黄昏，身影交迭依偎在一起：“我的梦想是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真的吗？”

    “当然，镇上的人会夸你，说切塞雷有个很棒的老婆。”

    方晚听了大笑，整个人靠在方展身上：“哈哈哈，这个老婆偶尔还会发疯。”

    方展坏心眼地逗她：“不如今晚发sao给我看？”

    “咦惹，哥哥大人，他们知道你私底下是这种人吗？”

    “不，这一面仅限于你。”

    远处吹来的风很温柔，就像落日的云层，绵绵游动。

    两人在落日余晖中接吻，温柔的缠绵又热情似火，勾舌卷绕，交握的掌心聆听着动人的心跳。

    铃声由远及近，方知晚猝不及防地从后面挤了进来，在两人之间打滚，吸引着两人的注意力，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渴望着他们的抚摸。

    边牧的眼神戏是真的很多，方晚笑着无奈地撸它的狗头，眼里荡漾着温柔碎金，跟平日里展现的不一样。

    仿佛这是她的孩子。

    方展静静地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温柔神态，方晚突然抱着方知晚倒在他身上，勾着他的衣领下拉啄了一口他的唇瓣，笑脸嘻嘻的，古灵精怪地挤眉弄眼：“哥哥，我爱你哦。”

    方展抱着两个大家伙，头埋下去：“我也爱你。”

    方知晚“汪汪”地叫，舌头在方展脸上舔，阻止他亲方晚，长毛扫在方晚脸上痒痒的。

    就这样，在一片宏伟的农庄里，风声中含着笑骂声，一家三口在这日暮之中逐渐迎接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