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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行以大礼。母亲即将作出最艰难的抉择,他这个做儿子的又何尝不是在赌?嬴政不怕赌,不怕变数,不怕输,甚至两年前章台宫那次诛杀嫪毐的计划中,他都敢于拿自己去做赌注……可是,他唯一不想和自己的母亲去赌、去博弈,因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即便赢了也是输。太后攥了攥右手,无比艰难地开口道:“你们一个是我的至亲,一个是我的至爱,我不会帮着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去对付另一个……你们之间如何争斗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两不相帮。”“母后是铁了心要为吕不韦而抛弃我吗……”嬴政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了句,然而眼眶中隐现的泪光以及略带哽咽的音调出卖了他现在的情绪。嬴政尚未亲政,势单力薄,而赵姬身为太后,执掌秦国的兵符,她说的“两不相帮”实则就是帮了吕不韦。赵姬扣着桌角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终究未发一言。她看着嬴政慢慢站起,面色重归平静,目光不再是以往发脾气之后的愤怒或冰冷,而是空寂,一片荒芜的空寂。“母后还记得这个么?”嬴政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类似香囊模样的小口袋,虽然只是普通布料裁剪制成,但看得出绣工很是精巧。“这是儿臣的胎发。儿臣出生后不久,母后便将儿臣的胎发剪下做成护身符,这些年来儿臣一直佩戴此物,从未离过身。如今,儿臣将它还给母后……”说完,他的手一松,那装着头发的小布袋从掌心无声地掉落在太后的面前。“从今日起,你我母子,便是陌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嬴政此举,无疑意味着与母亲的决裂。不是他无法承受对母亲的失望与怨恨,而是母亲不要他了,彻底弃他而去了。赵姬的眼眸里满是震惊与痛苦,盈盈泪眼里映出嬴政木然的神情和转身而去的背影。她捡起那只装着儿子胎发的小布袋,情不自禁地攥紧,想开口唤一声“政儿”,想让她的政儿别走,最终却一切归于无言。“倘若你将虎符交出去,最后输的人一定是我。”沉寂的空气被打破,吕不韦从屏风后缓步走出,目光复杂地望着殿门口嬴政不久前离去的方向。“琉烟,是我对不住你……”吕不韦握住赵姬攥着布袋的手,亦是出于本能的安慰,尽管他知道此时哪怕再多的慰藉之言都无法修补对方心中那道深深的伤疤。手背被温暖而带着薄茧的掌心覆盖,赵姬噙着泪,似是在告诉吕不韦又像是无措地自言自语:“我只能这么做,我没有别的办法……政儿会善待心儿和念儿,可他定不会放过你,若我帮了他,你就会死在他手上。若你赢了,至少你绝不会伤及政儿的性命,我宁愿他被软禁,也不想看到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死……”“你说得对。无论王上对我如何,哪怕有朝一日他真的杀了我……只因,这是我欠他的。”吕不韦缓缓说道。其实他所亏欠的,又何止是一个嬴政?赵豪一家、樊於期的父亲樊空羽、长安君成蛟、那三万枉死的无辜降卒,甚至包括此时在他面前泪眼朦胧的爱人……这些不都是当初造下的冤孽吗?如今,偿还的时候终于到了……阳光斜斜照进室内,在凤鸟屏风上稀松地绽放开来,由里向外投落出一圈圈细碎的光痕,如同镜面一般静谧安好的假象。吕不韦的耳畔仿佛响起了幽远空灵的钟声,究竟是警钟还是丧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时好难过……第75章楚军异动过不了几个月便是嬴政的及冠礼,自此这位年轻的秦王在人们或质疑或不屑或审视的目光下将一头乌黑垂发高高束起,戴上冕旒,和自己的少年时代彻底作别,成为一个真正拥有实权的君主,亦是真正走到风云变幻,群雄逐鹿的历史舞台前。任谁也难以想到,正是这样一个眉眼间透着些许阴柔之气的弱冠青年改变了中原乃至整个九州华夏各方面的格局。而他的名字——嬴政,也成为了漫漫历史长河中一个至高无上,无人可以企及的象征……依照以往的传统,王室贵族子女的成人礼都要大办,何况嬴政是王,更要提早准备。于是,宫中各司皆提前几个月开始布置安排,掌管礼制的官员们自不必说,早就在忙前忙后,恨不得自己长了八条腿,就连处理日常政务的相国府最近每天的奏章亦是堆得老高。除了那些冠礼相关的琐事之外,其余一律都和嬴政的大婚有关……换言之,及冠之礼只是个仪式,有眼力见的朝臣们真正关心的是冠礼之后君王的婚事。大秦未来的王后会是谁,这才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李斯正在把奏章分门别类,那些不重要的就没必要呈给吕相增添他老人家的负担了。不多时,一个幕僚凑上前:“通古啊,你觉得咱们王上多年来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根王翦的女儿有关?要知道那老匹夫的女儿去岁末曾奉太后懿旨进宫,而且自及笄以来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嫁人……”李斯埋首整理,头也不抬:“关我们什么事。我等乃是食国家俸禄的官员,应该多关心家国大事,而非那些情场风月。”“怎么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那位幕僚眼睛一瞪,显然觉得李斯这人在某些方面的分析和预见能力实在堪忧,“如果是真的,王翦那老匹夫岂不成了国丈?那还了得!”“所以你想怎样?也打算把自己女儿往后宫送?哦,差点忘了……你女儿刚满三岁。”李斯揶揄道。“通古,我是在认真跟你讨论当下朝局,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也在认真提醒你——管好当前,不要瞎cao心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突然,李斯在奏章中发现一封蜀地寄来的密信。正巧吕不韦来了,便让李斯当面拆信。密信上的内容只有三言两语,却足以令人心惊,连同信笺一起发回咸阳相国府的还有一卷,正是嬴政吩咐宫里抄写并分发给各地官吏的那个版本。吕不韦接过李斯呈上的那卷,展开的瞬间便明白了。其余的幕僚凑上去一看,一个个顿时傻了眼,反应过来后皆气急败坏,大骂不止。“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玩阴的!”显然,这句话是针对嬴政的。当然,大多数骂的还是各地官员,因为他们中不少人曾是吕不韦的门生故吏。“蜀地的信件都发来了,我就不信离咸阳最近的关中一带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那群龟孙已经起了改换门庭之心!”“这不明摆着么?如此忘恩负义之辈,难道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受吕相提携的?!如今居然背着吕相干起了吃里扒外的勾当,着实可恨!”“罢了。人不为己,天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