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可惜

    封老爷子被孙女分散了注意力，不满地纠正：「灵灵，你一个女孩子家，怎这么粗鲁！」

    「咳咳……咳……抱歉……咳……」封灵抽出了绢巾，摀住了自己大半张脸孔，躲在后头无声地狂笑。

    哎……爷爷对瑞恩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时候那隻乖乖的小绵羊，所以才会有这种误解吧……看眼前这两人古里古怪的表情，自己的弟弟眼看就是被压的那方啊！！哇哈哈哈——那个高傲得不得了，感情世界几乎像是有洁癖一样的封神竟然会……！！嘻嘻嘻！！

    封灵很没有姊弟爱的笑到肚子疼。没办法，她这弟弟让她吃鱉太多次了，现在难得见他有苦难言的样子，不大大嘲笑一番太浪费了。

    「爷爷，」温缓的嗓音拉回了祖孙叁人的注意力。自室外渗进的阳光洒在站在大厅正中的男子身上，他及肩的金发炫丽夺目，冰绿色的眼睛像是宝石一般闪闪发亮，他只是往那儿一站，便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俊美一如只存在希腊神话中的神祇。瑞恩用一种恳切无比的姿态说：「爷爷，我是真心喜欢姊姊的……无论他怎么对我，我都开心……」

    封神揉了揉眉心，心情有些惨不忍睹。

    这人的中文到底是精通还是不精通呢！？他这么掏心掏肺的一剖白，自己好像真成了凌虐小绵羊的禽兽了不是？！

    封老爷子则是感动得双眼泛泪，甚至还不住按压自己的眼角，语带哽咽：「好好好……蓝尼真是有一个贴心的好孙子……封神！你可得好好待人家！别让人家笑话我们封家，知道吗？！」

    「知道知道……」封神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浮夸地一揖。「臣遵旨。」

    「你这……」封老爷子还待发难，封神已经脚底抹油地溜了。瑞恩保持着微笑，朝七窍生烟的封老爷子行了个礼，追着封神的脚步出去了。

    封老爷子一口气哽着，瞪向了眨巴着眼的孙女，叹了一口气。

    「唉，要是瑞恩能跟你，那该有多好……」这么俊的孩子，曾孙想必也很可爱啊！

    封灵转了转眼，抿着唇微笑，聪明地不发表任何意见，只在心中腹诽：那孩子，看起来便是平时压抑着，一旦情感爆发却可媲美核弹等级的那种，她可吃不消！

    还是留给封神慢慢消化吧！嘻嘻！

    瑞恩追上封神的时候，他正静立在庭园中，垂着长睫，貌似在欣赏庭院中的花卉。

    瑞恩在他身后止步，神情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探问：「姊姊，你生气了吗？」

    说实话，不管是自己爷爷或是封老爷子的心情，他都可以不顾不管，但就怕封神倦了疲了乏了，或是对于要向长辈们沟通协他们之间的关係，心里烦了，然后……就反悔了之类……每回每回，他都吊着这样的一颗心，深怕现在的美梦，在某一个时刻，就会像脆弱的泡泡一样破碎。

    封神半转过头，投给他意味不明的一眼，朝他勾了勾手指，漫声道：「没呀，有什么好生气？」

    瑞恩慢慢地走近他，谨慎地伸出手臂，一点一点地圈住他的身子，见他没有挣开，才默默松了好大一口气。

    「我们这样……应该算是过关了吧……」他有些迟疑地问。

    封神在他怀里耸耸肩。「大概吧，总之告知的义务算是尽了。」封老爷子早习惯他的任性妄为，对他而言，自己的孙子搅基可能不及好友的孙子搅基来得令他跳脚。

    瑞恩又乾巴巴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应当不是错觉。他跟着封神起码有四、五年的时间，对于他的情绪波动也能掌握个七八成，此时的他明显有些闷闷不乐。

    封神又快速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再度转回视线，专心盯着眼前的花瓣，彷彿那奼紫嫣红突然有多吸引他似的。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不会觉得可惜吗？」

    瑞恩愣愣地回道：「可惜什么？」他怎么觉得他好像有些跟不上封神的思考节奏。

    封神狭长的眼眸中似快速闪过了什么。漫声道：「我姊姊……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

    瑞恩的思考断线了两秒，等到神经线终于接通的那一瞬间，他的嘴巴也很缓慢很缓慢地，张成了O型。

    「姊…姊……」瑞恩的嗓音颤抖了起来，正如他的心脏也在胸腔中剧烈震颤着，喧嚣得像是要跳出喉口。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该、该不会在……在吃醋……吧……」

    应、应该不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吧……感觉上，就是这么一回事啊……他心头小鹿乱撞，又慌又喜的，五味杂陈。

    「……」

    封神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而是垂着头，侧脸看起来若有所思。他可能只沉默了几秒鐘，但对瑞恩的心理状态而言，却是已经水里来火里去了好几趟，惴惴难安、又不敢催促。

    一阵风吹过空旷的庭园，满园的花草轻轻晃动，传来暖暖的香气，混杂着封神身上的冷香，繚绕在鼻间，心头跟着风向一齐，曖昧难明地震盪。

    良久，封神吁了一口气，像是松了所有束缚一般，轻声说：「可能是哦……」

    暖风轻轻的吹，香气荡漾，这么一句轻声的肯定却重重地落进了心里，压得瑞恩眼眶酸涩。原本一直觉得跟对方之间隔着的那层纱，好像被封神这句话轻轻撩起，随风远颺，被吹得看不见踪影了。

    他收拢了手臂，眨去眼眶的涩意，轻声却坚定地说：「怎么会可惜，对我来说，你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一直以来，我想要的，就只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