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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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厘是被周克馑叫醒的,看样子他应是早就起来了,也不顾两人才吵了架,急匆匆的敦促她打包自己的衣物。 之后便不由分说抓着她出了府,寒商跑的极快,他节省时间在马上交代她。 “北边有战事,今日便开始紧急行军,我需得归营。” “打仗没法带着你,母亲又顾不到你,在我回来之前你就住外边,都安排好了,有什么事就找阿义。” 他说的又急又快,未详细解释。 战事?阿厘莫名生出一股心焦。 硬邦邦地问他:“打仗需得你这个新兵上阵吗?” 周克馑见她终于肯理自己了,心头一松:“你放心,我功夫在身不会有事的。” 这仿佛是她在关心他,阿厘又紧绷着沉默下来。 飞快掠过街边民居,不倒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便停在一座不大的院子前,周克馑抓着她进了大门,阿义就在小门前等着。 周克馑似乎真的很急,他把身上背着的包袱塞到她怀里:“之前给你定的衣裳,昨晚才送来,莫再穿你那些旧的了。” 说罢他牢牢地抱住了她:“你还生我气吗?” “生。”阿厘咬着唇,不肯服软。 周克馑苦笑,万般留恋地看她一眼,转身几乎是跑着地出了门,跃上马背,一声清呵,立刻驰马向着城外狂奔而去。 阿厘怔了一会才追出门,视野里模糊的背影只剩个小点。 攥紧那包裹,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阿义跛着脚走到她身侧,叹息道:“既然这么舍不得,何必跟公子置气呢。” 之前因为他报信有功,又受了重伤,侯府解了他的奴契,还赏了金银,现在已经不算是奴才身份了,被安置在米铺当大掌柜。 阿厘捂着脸蹲下,上气不接下气:“你不懂。” 她宁愿他对自己不好,宁愿他折磨她,省的动摇她的决心。 他居然,居然就这么走了,还想让她等着他,混蛋,哪有这么好的事,她才不要等。 前日军情八百里加急,普兰国猝然出兵攻占北地杞州细勾镇,肖家嫡系谢柳将军带领北地边防驻军与之对峙。 上命左右骁卫大将军杜玄通领兵四万,右威卫大将军罗达领兵两万奔赴北地。 杜玄通乃王世琛手下干将,已行向北。 罗大将军还需备齐全军辎重车,是以行军稍晚。 周克馑全力策马,寒商不愧于神骏之名,奔驰二百多里,叁个时辰不停歇,终于回到营地。 营地里来往兵将皆是整装待发,他嘴唇干裂,安置好寒商立刻到都尉处报到。 直管他的都尉也是新兵时期的总教头,名唤郝丽寰,年四十二,深目虬髯,勇武非常。 周克馑到时郝丽寰正在跟下官说整备衣甲器械之事,他在门口等了一阵才得令入内。 郝丽寰冲他破口大骂:“你怎的不在军誓开拔后在回来?!” “昨日给你传的信,你他娘的现在才来?” “莫不是你这呆rou半点不着急建功立业,只等着混作罗将军的上门女婿罢!” 周克馑昨日确实听小厮说有信来,却因为在跟阿厘置气,压根没心思看,没想到会是这等急事,今日看完就立刻跟父母辞行安置好阿厘便跑来了,连舅舅都没拜别。 好在没错过大军开拔。 任他骂着,周克馑恭谨道:“属下疏忽,未能及时读信,请将军责罚。” 郝丽寰冷哼一声:“你自是显贵,怎么?你老子娘没听到要出征的消息没告诉你?” 周克馑只低着头,有些难堪,却因了解他的为人,并不生怒。 郝丽寰出了气,骂完便就此揭过,跟他说正事。 “这次动真格的,我先给你和肃奚五百人,一会子副将就把名册给你,你提早准备不许给我丢脸!” 周克馑热血沸腾:“属下遵命!” …… 永宁宫,梧桐宫内,肖兆棠刚走,李裕倚靠在床榻上,听休绩禀告探子的来报。 “陛下命钦天监卜卦,其上言曰此胎伴荧惑守心之象,帝怒,罚俸两年,却有推迟祭典之意。” 李裕冷笑:“好个钦天监,那个监正叫什么来着?告诉阿七孤要他今日毙命!” 她手下有亲卫,名为护佑公主,实则被她一分为二,左丰卫乃正经武侍,护卫她安全,右丰卫则为探子,专用来做些“脏活”,给周琮的护卫便是从她亲卫里调取的,虽侍奉周琮,名义上还为她所有。 “奴遵命,只是他家里其他人殿下要如何处置?” “不必理会,就让他们吃恤俸罢,也算是为孤的孩儿积福。” 自从怀了孩子,李裕性格更为暴戾,喜怒无常,铲除异己手段更为残酷激进,如今身边近臣跟她相处都得小心翼翼。 休绩应声得令,正要退下传话就被她又叫住。 “秦昇那里如何了?” “回殿下的话,刘若瑜应该就是这一两日了,秦昇两耳不闻窗外事,夜不成寐,衣不解带陪侍身边。” 李裕嗤笑:“倒是鹣鲽情深。” 沉吟片刻又吩咐道:“他既存了死志,要跟刘若瑜生死相随,想到轻巧。” “你吩咐齐连辉,在刘若瑜下葬之际使些绊子,这老货必定要安置好妻子才自行了断。哈哈哈哈哈,孤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画面了!” 休绩低头称是。 虔阳彦道游府邸,书房内,周琮慢条斯理地给彦道游倒了杯叁豆饮:“彦大人真是令琮大开眼界。” 彦道游老脸上尽是汗,他哆哆嗦嗦地想给周琮下跪,却被他一只手按在肩头,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周大人!世子!您行行好,这些报与圣上,小人…小人万劫不复啊!!” 桌上是周琮收集来的证据,他方才想一把抢下,却被那个黑衣侍卫一把制住,满身骨头都要散架。 除了官炉私铸,还有侵占公田,勾结商人,以酷养贪,欺男霸女,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他查了个底朝天。 “彦大人何必惊慌。”周琮接过十叁递来的帕子擦拭手指,压下心头的厌恶,转过身。 “殿下的意思是彦大人和琮齐心协力,将此事收尾,这证据自然上不得陛下桌前。” “那……那殿下那儿……”彦道游实在害怕自己会成为李裕的弃子,又想着李裕怀有身孕势头正足不会扔下他,不过她的手段却如何都逃不开了。 周琮凉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只道:“此间该是商讨商讨应对之法,大人莫费心旁的。” 彦道游晓得瞒住李裕是没戏了,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又殷勤道:“大人无须担心,币造之事最好解决,以磨损名义收回重铸即可。” 周琮坐在上首,明知故问:“如何收回?” “自然是依照传统……” 便是欺压百姓,低价收回,再从中大赚一笔补上窟窿。 周琮早有预料:“琮和大人心有灵犀,替大人将带去乐吉的万两黄金都带回来了,大人高风亮节,有济世安民之意,便以此为补吧。于明日起下达官令,固定地点设柜,劣币换良币,一换一,不得以粮等物替之,良币空缺属彦大人借库,这几日我陪大人补上。” 彦道游瘫坐椅上,这比割他rou还难受,若是旁人他还能尝与之共谋分利,可周琮却压根不吃他这一套。 这么大的空缺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彦道游面上乖顺应声,心里却恨毒了他。 之后周琮又一一“商量”了其他诸如“侵田”等事的解决法子,牢牢地拿捏住了他。 这和断绝生路大差不差,如此行事,丝毫不顾念同党之谊,彦道游已视他为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