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第三十四章【田田】
34 《蒙山雨》在“二十世纪中国”回顾展中获得新作优秀奖。何皎皎不是很喜欢这幅《蒙山雨》，比起王沂东的其他作品，她总觉得这张画里的两个少女缺了些灵气，对此她有些莫名的失落。今天的展子何皎皎看得有些心不在焉，石田田瞧出了她兴致不高，干脆就说展子不看了，直接去吃午饭得了，他知道美术馆附近有家川菜馆子味道不错，可以试试。 水煮鱼，麻婆豆腐，口水鸡，两碗米饭，两碗红糖冰粉，鱼是最后上来的，瞬间椒香扑鼻。何皎皎吃得满头大汗，石田田不停往她碗里夹菜，看着心上人吃得胃口大开，他也笑得停不下来。她问他怎么知道她最近馋辣椒，他咧嘴一笑，抛个电眼过去：“前几天咱班聚餐，我看你光捡辣的吃，要是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我哪儿敢追咱班花啊。” 她笑得险些喷饭，娇嗔他一句：“就你嘴甜，整天臭贫。” 石田田得意地挺了挺胸脯，试探着又问她：“咋样，您现在缺男朋友不，考虑考虑咱？” “你追我四年了，还不死心，不累啊？”何皎皎放下筷子和碗，擦了擦嘴，眼带笑意地看着石田田，“干嘛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呀？” “不累，这叫持之以恒。” “你喜欢我哪儿啊？” “你哪儿我都喜欢。” 何皎皎瞪了石田田一眼：“敷衍。” “真的，不骗你。”石田田直了直腰，坐得正了些，他认真看着何皎皎，“不论你是美是丑，是胖是瘦，你的过去、现在、将来，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包括我肚子里的孩子？” “啊？”石田田愣住了。 “石田田，你愿意接受一个单亲母亲吗？”打开手提包，何皎皎拿出昨日的化验单放在石田田面前，她也认真地对他说：“我怀孕了，是我前男友的孩子，我决定生下他，并把他抚养成人。” 石田田怔怔地盯着何皎皎好一会儿，他低下了头，皱起了眉。见他好久不说话，她便招呼了服务员来埋单，可他还是抢着付了钱。走出饭馆，她笑着对石田田说：“石田田，谢谢你今天请我看画展、吃饭，马上毕业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吧。” “饺子……” 见石田田还要说什么，何皎皎又赶紧开了口：“我们就在这儿分手吧，前面再走几步就是车站了，我坐公车就回去了。” “何皎皎，孩子的事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今天这事你得让我仔细想想，我要是这么草率就答应你，你肯定也觉得我不靠谱啊，对吗？”她的鼻子忽然有点酸。 “饺子，你给我一周的时间，我好好想一想，而且……”石田田叹了口气，“我也得和我爸妈说清楚，我想做个对你和孩子都负责的人。”她含着泪花，笑着点了点头：“嗯。”他说想送她回家，她同意了。 石田田一路把何皎皎送回了家门口，开门的人是何思君。正在厨房忙着做晚饭的孟旖晚听到声音立刻盛了一杯酸梅汤拿过去，却看到何皎皎身后站着一个男孩。前几天她随口说了句想和酸梅汤，他就跑了几家杂货店买齐食材，熬了一下午才熬好。他手里拿着酸梅汤，看着那男孩笑着大声说：“何叔叔好！我把饺子送回来了！” 何思君看着石田田淡淡笑了笑，点点头，语气不温不火：“谢谢你送饺子回来。”他对这个男孩有印象，有几次他去学校接何皎皎回家，都能看到石田田围在她身边。男孩对女儿的爱意溢于言表，他都看在眼里，他也问过何皎皎，问得她不耐烦了，直嫌他啰嗦。可他却说：“你要真是和这小子谈朋友也不是不行，我觉得这孩子挺实诚的。” 瞥见厨房门口的孟旖晚，石田田笑着问了声好，又寒暄了两句便告别离开，说下次还要送何皎皎回家。关上门，何思君拉着何皎皎在沙发坐下，思前想后整整一天，他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对女儿直说，他给孟旖晚使了个眼色，孟旖晚也乖乖在何皎皎身边坐下，那杯酸梅汤放在了她面前。 “饺子，明天我和小晚陪你去医院看看身体吧，做个检查……”何思君话还没说完，何皎皎拿出化验单放在了茶几上，平静地说：“我昨天已经去查过了，我怀孕了，三个月了，孟旖晚的孩子。” 两个男人同时沉默了，空气也仿佛凝固了，茶几上那杯酸梅汤的热气渐渐散去了，依旧没有人说话。 “爸明天还是陪你去医院吧，打了吧。”半晌，何思君摸了摸女儿的脸，开口道，“你还年轻，身子底子好，恢复得快，做个小手术对身体影响不大。” “可是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何皎皎你疯了？”女儿的神情依旧很严肃，何思君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孟旖晚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我没疯，我就是想把孩子生下来。” 何皎皎看到她爸的脸色渐渐变得越来越黑。 “何皎皎，你知道近亲生下来的孩子身体有多差吗？你把这孩子生下来就是让他活受罪。这绝对不行，你想都别想。” 何皎皎扭过头，红着眼圈看向孟旖晚，她踢了他小腿一下，哽咽着说：“你说句话啊。”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何思君，她猛然捏着他的下巴一把将他的脸掰向自己，她哆嗦着，抽泣着，哭喊着问他：“孟旖晚你看我爸干嘛？你看我啊，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啊！”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也流着泪给了她回答，“我不想孩子生下来遭罪。” 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家庭会议在何皎皎给孟旖晚的一个耳光里草草结束了。她跑回了卧室用力关上了门。这顿晚饭是何思君和孟旖晚一起吃的，俩人谁都没说话。收拾碗筷时何思君没忍住，又单独问了一遍：“小晚，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孟旖晚停住了手里的活儿，何思君看着他的眼睛说：“说实话，想要吗？”仅这一句就叫他眼里又蓄起了泪，他咬着下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对何思君用力点了点头。 何思君这晚又失眠了，吃了点安神药，好不容易有点睡意了，他的屋门又被敲响了。 “爸，是我。” “进来。” 何思君坐起来，打开灯，眯着眼，疲惫地看着女儿一脸委屈地向他走来。何皎皎跪在了何思君的床前，她哭着抓着父亲断了一截小指的左手说，真的很想把孩子生下来，很想很想。 “爸爸，我想留住小晚的孩子，爸爸，求你了。” 何皎皎这一跪，跪得何思君心如刀绞，他把女儿拉进了怀里，抹着她脸上的泪柔声说：“你这么想要这孩子，说明他与你有缘，那就生吧。” 可是何皎皎哭得更厉害了，她问父亲：“爸，我是不是很自私？” 何思君捧着何皎皎的脸，像她小时候那样，在她额头上亲了好几下，说：“那又怎样，谁叫你是我的宝贝闺女呢，想做什么就做吧，天塌下来有爸爸给你顶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