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经典小说 - 烧不尽在线阅读 - 54.仇恨

54.仇恨

    

54.仇恨



    草草收拾一番,魏哲扬回家应卯。王琳两年前正式退休,和丈夫魏琅满世界地旅游,优渥的条件,闲适的心态,让她rou眼可见地发福了,看着和蔼慈善,再也不复从前优雅干练的女强人形象。

    九年前的变故,让小儿子失去了左腿,从此以假肢替代,王琳每次回想起来,都痛得喘不过气。

    她无数次地自责,为什么当时没有及时拦住魏哲扬?但她并不后悔当年做过的事,如果他和那个金美娜修成正果,整天拘泥于情情爱爱,怎会取得今日的成就?

    她坚信自己没有错。这样想着,王琳又心安理得了些,她给魏哲扬夹了一块鱼,顺口问起公司的事。

    魏哲扬一一作答,语气冷静,态度沉稳,若非他的家人,谁还记得他以前正经不过三秒的模样?

    魏琅十分满意他现在的样子,王琳身为母亲,难免有些遗憾,嗔怪道:“在爸妈面前也这么严肃,真替你的员工害怕!”

    魏哲扬配合地扯了扯嘴角,当被问及小儿媳妇季扬帆的近况,他面色骤冷。

    “不知道。”

    王琳不满:“季家也真是的,教的什么女儿,一点规矩都没有,结婚九年了,不生孩子就算了,还满世界到处乱跑,连个电话都不给家里打一个……”

    她一提起季扬帆,满满都是怨气,全然忘了她和新媳妇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往事。

    魏哲扬打断她:“您别说了,我和她不会离婚的。季家对魏家有恩,九年前的事就不提了,三年前收购通跃股份,季扬帆也出了钱,因为季家,小哥才能在京城医疗系统平步青云。人家是公主下嫁,当年您不是对她赞不绝口吗?两家的利益早已捆绑,不可分割,您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我和她离婚吗?既然非要娶千金小姐,就别想摆婆婆的威风,这么简单的道理,妈您不懂吗?”

    他不由自主流露的怨气,令王琳既生气又伤心,她质问:“我哪里是想摆威风?我想让你过得开心一点,事业成功,婚姻幸福,难道也有错吗?”

    面对父母,魏哲扬罕见地暴怒,他一把掀翻面前的杯盘,果汁淌开,淅淅沥沥落了一地。佣人战战兢兢弓着腰上前收拾,被魏哲扬吼着滚开!

    他红着眼转头,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奋力挣扎的野兽,痛苦,强大,又极致的脆弱。

    “事业成功?婚姻幸福?”他喃喃重复,“我一个残废,还有什么成功、幸福可言呢?”

    他的眼泪和话语,让老夫老妻的心如刀割。

    魏哲扬突然如梦初醒,见父母痛苦的模样,擦了擦眼泪,神色恢复平静。

    “爸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

    看着魏哲扬转身离去的背影,魏琅责怪妻子:“以后别再提那些了……”

    王琳只是流泪。

    ——

    魏哲扬上车,点开手机发了条信息,言简意赅:“去我家。”

    别墅的地库门自动开启,低调的商务车缓缓驶入,魏哲扬下车,按亮电梯上行键。

    电梯打开,一个女人,确切地说,是一个身着情趣内衣的女人,正撅着白嫩挺翘的圆臀,大喇喇露出艳红的花xue,姿势yin荡地朝他摇晃。

    只见她身着半透蕾丝裙,该遮的地方都露着,黑发如瀑,小圆脸,尖下巴,一双杏眼,朝男人发射着引诱的电波。她伸出猩红的软舌,色情地舔舐着不锈钢扶手,那是为腿脚不便的主人准备的,如果站累了,可以把住扶手靠一靠。

    现在,却被用来做这种事。

    魏哲扬面无表情地看她表演,女人见他无动于衷,瞥了眼他腿间鼓起的东西,壮着胆子上前,伸手去摸。

    却在即将得手的一瞬间,被魏哲扬用力捏住手腕,她发出疼痛的哀叫。

    魏哲扬不见半分怜香惜玉,将人重重往后一搡,杨红铃像提线木偶,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然后立刻站起来,生怕慢一点,又会激怒这个心思莫测的变态金主。

    “谁让你自作主张碰我的?滚回楼上,在四楼门口跪着。”

    他洗完澡,没穿浴袍,依旧西装革履,步伐从容地进了四楼小屋。

    只见屋内装修华丽复古,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巨大的花灯照亮了那些样式古怪的家具陈设,一排柜子占据了半面墙壁,他打开柜门,取出一枚项圈和一根皮鞭,朝可怜的杨红铃走去。

    女人跪在地上,惊恐的眼神未让他有半分动容,他胸中翻滚着浓黑的情绪,急需一个发泄口。

    皮鞭毫不留情地落在女人娇嫩的皮肤上,女人的哭叫助长了心中毁天灭地的黑色火焰,他用力抽打着对方的rutou和阴xue,看她像狗一样哀嚎着满地乱滚,心中涌起一股强烈快感,掏出勃起的yinjing,快速撸动,然后射了她一头一脸。

    过程中他好像对着女人说了些疯话,是什么,他也记不清,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发泄一通后,他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他用皮鞭的手柄抬起杨红铃的下巴,这个昔日会所里最清纯放荡的头牌公主,除了脸和脖子,其他地方几乎没有一块好rou。她满目惊恐地看着他,不像看人,像看一头嗜血的野兽。

    魏哲扬淡淡的歉疚,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卡,夹进她胸前的衣料,“不好意思,这次下手狠了点,你可以走了。”

    杨红铃如闻天籁,屁滚尿流地走了,光着脚,连鞋都顾不得穿。

    别墅里只剩他一个人了,魏哲扬才慢慢褪去西装,套上浴袍,一只凝聚着当今社会最尖端科技成果的智能假肢露出真容,钛合金的关节银光闪闪,碳纤维的脚掌形状逼真,脚趾的每个关节都能活动。

    他端着酒杯,在二楼大厅缓慢走了一圈,他的假肢端部,有无数神经接口,能够精准接收并分析大脑的运动信号,使得假肢能同右腿协调配合,运动自如。

    日常穿着长裤,遮住金属的假肢关节,走动间,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没有左腿。

    但再顶尖的科技,假的就是假的,和身体长出来的真腿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比如,他如今只能在平地正常行走,一个简单的上下楼梯,他练习了无数遍,却依旧走得一挫一顿,破绽百出,更别提跑、跳等剧烈运动了。

    又比如,他拿着残疾人驾照,开车去外地办事,要是服务区的厕所是蹲坑,假肢无法做下蹲的动作,他就只能把全身的力量放在右腿上,草草解决完,他整只右腿都是麻木的,周围没有扶手,他只能撑着不知被多少人踩踏过的厕所地面,分担右腿的承重,良久,待右腿恢复知觉后,再双手紧贴墙壁,撅着屁股,以一种极其可笑的姿势,慢慢站起来。

    没办法,如果不用这些可笑的姿势,他很可能因为身体失衡而摔倒,摔进用过的蹲坑里,然后惊动服务站的工作人员……他一边想象着那种滑稽的画面,一边颤抖地笑着,泪水不受控地滑落。

    然而这些不便,同当初他在病房醒来,发现他被截肢的事实相比,同痛得冷汗直冒的康复训练相比,同不定期发作的残肢痛相比,又不算什么了……

    最初,自杀的念头如影随行,挥之不去,他拒绝所有人的靠近,整天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rou。

    后来,学医的小哥鼓励他重新读书,他重拾荒废的学业,离群索居,除了复健,就是没日没夜的读书,一年后他成功入学麻省理工,成为计算机专业年纪最大的学生。

    紧接着,他在学校认识了一帮技术天才,他们背景不一,脾气古怪,不为世俗利益绑架,只追随真正的强者,而魏哲扬半生荒唐,一朝醒悟,以二十六岁高龄的残躯,考入麻省理工的事迹,足以证明他就是那个牛逼哄哄的强者。

    魏哲扬领着他们跑到遥远的华国山城创业,工作室第一项核心成果就是升级了现有的假肢端口神经传感器,使它在同样的体积和功率下,更加灵敏精准。

    魏哲扬就是现成的试用者,靠着售卖核心专利,工作室逐渐积累了一笔庞大的原始资金,然后由老大魏哲扬拿到华尔街投资,钱生钱生钱……

    八年中,花心的查尔斯换了几十个女友,斯瓦拉杰同青梅竹马的印度女友修成正果,年纪最大的美国农场主之子山姆都有两个儿子了,只剩魏哲扬寡得不行,整天一副无情无欲的冰山样。

    他们不清楚魏哲扬的往事,也不知道魏哲扬已婚,见他衣着讲究爱干净,长得又帅,还以为他是gay,查尔斯还紧张兮兮地护住自己,声明自己只爱女人的大咪咪,要求魏哲扬不要眼光太好,看上他。

    魏哲扬一声冷笑,懒得解释。

    后来他们无意间看到魏哲扬身后的杨红铃,恍然大悟道:“你女朋友?真够好看的,难怪你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

    是好看,长得神似金美娜的人,能不好看吗?

    两年前,他在一次应酬中看到杨红玲,那时她已经25岁,照这种会所的标准,鲜有超过20岁的女人,而她居然凭着一张脸,蝉联这间高端会所的头号公主,客源不断。

    他将她单独留下,仔细审视她的脸,给她钱去日本重新做了双眼皮,又让她去美国丰唇隆胸,然后把她包了下来,不准她再去接客,只在他偶尔有需要的时候,应召上门。

    他用力抽打杨红铃,仿佛看到金美娜在他的鞭下抽泣哭嚎,心中快意,但事后理智回笼,他又会陷入自责。

    杨红玲是个不相干的人,只因为长得和金美娜相似,才遭受无妄之灾。

    而把他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罪魁祸首,依旧逍遥法外,不知所踪。

    金美娜的行动轨迹,永远停顿在了九年前,她从山城飞到海市的航班记录里,还有她去医院做引产的手术单上,然后人间蒸发。若非手里还有几件金美娜的旧物,他几乎要怀疑,那张笑靥明丽若春花的小脸,只是自己车祸昏迷中,一场颠倒绮丽的乱梦。

    又逢五月,春光正盛,魏哲扬抽空去了一趟墓园。

    墓园里,葛慧珍和蔼清秀的遗像挂在墓碑上,她也许想不到,自己死后,挚爱的外孙女不知所踪,是魏哲扬这个避之不及的外人,年年按时为她献花扫墓。

    对葛慧珍,魏哲扬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以前是因为金美娜,才特别尊敬她,如今,他拖着残躯站在这里,不是出于爱戴,而是坚信总有一天,金美娜会来此祭拜葛慧珍。

    思绪纷乱,他默默擦拭着墓碑,仿佛刽子手在擦拭他蒙尘的屠刀,倘若有一天,他再次见到金美娜,打磨九年的仇恨,将化作一柄雪亮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刺破她的心脏。

    哗啦哗啦——

    他抬起头来,只见风穿过青松,掀起成片森绿的浪涛,由远至近,发出阵阵响动,像来自天空的祝祷,预示着一场迫在眼前的重逢。

    魏哲扬给看守墓园的老伯点了支烟,照例叮嘱几句,然后驱车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