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下注

    这片雨雾弥漫的野丛林，像是披着一件迷迷漫漫的轻纱，不久前冒出头的野花，在水雾碎雨中轻轻摇曳，土层下沉睡的种子也在悄无声息的成长。

    林风被抱进一个有力的怀抱，她抬头看向他深邃的眼瞳，哲川的脸慢慢俯下，温热的唇覆了上来，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哲川贪婪的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索取着每一片角落的柔软。

    这绵绵的温柔让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在这悸动的瞬间，随着对方的吻，林风的心跳慢慢加快，双手搭上哲川的肩膀，条件反射般地回吻着他。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悸动，内心充盈了对另一个人有满满的占有欲。她的理智开始断弦，她任由自己一点点的下沉，享受这片刻欢愉。

    雨点的拍打声越来越小，云雾逐渐散开，透出一片片清澈的瓦蓝，霞光在一团团白云间晕染开来，天空逐渐明朗。理智还是复了位，哲川的呼吸越来越重，欲望昭然若揭，林风轻轻推着哲川的肩膀，说：“我们……还得去看奶奶。”

    哲川的吻停了下来，两人顶着额头对视，呼吸被雨后清新的氧气充满，人生里的负重似乎被卸掉，内心变的充盈。

    重新帮林风系好安全带，哲川拨杆移动至倒档，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车回到了道路上，距离很近，奶奶的墓地就在这片野丛林后方的半山腰上，车行驶进村庄里的水泥路，剩下不过十分钟的山路。

    因为来的匆忙，路上也没有准备礼物，林风看着山路旁的野花开的茂盛，便弯着腰一路挑选，掌状的黄色小花和马齿苋混在一起，还有一两朵刚刚冒头的白色的报春梅，又摘了些羽状复叶蒺藜做绿色的点缀，最后随手拔了两根在微风中摇晃的狗尾巴草，去掉的穗把这些野花野草一绕，就扎成了一束花。

    哲川说到了，清理完奶奶的墓碑旁的杂草，两人深深鞠了一躬，林风把这束花轻轻的放在放在墓前。

    6年，小时候觉得只是一年级到六年级的跨度，不过就那样等待时间平稳流过。可这六年，同样她漫漫人生的小小一段，竟然就失去了这么多东西。

    思绪缥缈之间，耳边忽然传来哲川的声音，像是对话，又像是喃喃自语；“看到新生儿，大家都会感叹生命的奇妙，可是自从奶奶离开的那天，我觉得生命的存在本身是可恶的，它令我时刻活在失去的恐惧之中，被mama抛弃，被爸爸抛弃，再到被奶奶抛弃，我一直在失去。”哲川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甚至有点害怕看到你，以避免去面对又要失去的现实。”

    “林风，我承认我的自私，即便过了这么久，我依旧想要你爱我。”

    林风猝然回头。见哲川其实是低着头在讲话。

    哲川没能回应林风的目光，反而将头埋的更深一些，顿了顿，努力压住颤抖的声音说：“我是自私的，真的很自私，林风，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但你能不能陪在我身边。”

    无比寂寥的人生路，我求你陪陪我。

    林风愕然，在她心里的哲川从来都是自矜自傲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受他珍视。

    于是她开口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丢弃掉自尊？为什么要暴露你的脆弱？为什么要这么不顾一切的爱我？

    哲川被气笑，红着双眼走到林风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说：“为什么？”

    像是在问为什么爱情会是爱情？如何给解释，怎么给解释？

    “你刚才为什么回吻我？为什么走进我的生活？。”

    为什么你占据了我的世界却不在我身边？

    为什么？因为我赌你爱我。

    “因为我……”

    “算了，别说了”哲川匆匆打断了林风的回答，像赌局开场就一把压上所有筹码，心底隐秘处藏着巨大的期待和惶恐，他迟迟不肯翻牌，也害怕林风作答，敲定了胜负。

    “我不想要你的回答，我会等你的决定。”

    回程一路无话，哲川和林风赶上了酒席的尾声，多年没见，林爸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哲川，想起了几年前还用手拍着他脑袋夸小孩聪明，如今已经是比他还高大的身躯。心底那些泛酸的情绪涌上眼眶，对着哲川竟然有了几分旧识的叨念。

    “听说你奶奶走后，你也常常回来看他，真是有孝心的孩子啊。不要太辛苦了，心里念着，老人家都知道……”

    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独自在黑暗的隧道里行走，林风爸的话像是拿着手电筒将他照亮。

    “我……”哲川一时语塞，这么久了，他不知道竟然有人关注着他。

    一两杯酒下肚，林风爸搂着哲川的肩膀笑呵呵的说：“你爸也是二婚吧？哈哈哈这么一看，你和林风倒是挺像，你帮我多劝劝她，她看着接受了，其实心里多不认可呢。”

    “林风没有，她很懂事。”哲川回答。

    “是啊，就是懂事才都闷在心里，她心里应该恨死我了吧。”

    “叔叔你想多了，她不会的，她是担心您，您能有新的生活，她很高兴。”

    “真的？”林风爸朝着哲川挤眉，一脸的不信，后来又耍起了泼，“来，你把这两杯喝了我就信！”

    哲川再次举杯敬林风爸，一轮又一轮，十多杯下肚人已经不太清醒了，撑着桌子扶着脑袋。林风刚从厕所出来瞧见的就是这情景，林风赶紧上前拦住林风爸往哲川杯里倒酒，强拉着哲川离开，在月光的清辉下，汽车隆隆作响的开进老小区，熄火一停整个世界便都安静了下来。

    其实，林风很喜欢夜晚的老小区，望着昏黄、朦胧的灯光无限延长，像是进入另一个意境，灯光下飘浮着的尘埃，似乎藏着某种信念，宁静又温暖，如暗涌般充满力量而又不动声色流向灵魂深处，这浪漫又感动的力量让人的内心也变得安静许多。

    林风正撇过头要拍醒哲川，就看见副驾上的哲川像在山上讲话时那样低着头坐着，想起下午在山上的场景，他的独白和他的质问，以及她被打断掉的话。

    林风捧起这张醉酒的脸，回答说：“因为我爱你。”

    不去计较过去与将来，她想，我也自私的爱你一回。

    骰子在盘子里清脆地转着，时间无声的滑来滑去，这个黑夜，命运之手轻轻翻了牌，以人生的注的巨大赌局，他赢了。

    他面前这张心心念念的脸，他的林风，他的孤独，终于有了依靠，哲川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