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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革到老子头上(04)

    2022年2月24日

    他们打车去酒吧。

    酒吧设在一条深巷,欧式的鹅卵石地,走在上边,她的凉鞋笃笃有声。

    她的出现,激起一波惊呼,“范姐”,“Tiffany”(她的英文名字)的叫声四起。跟她拥抱的,跟她热语的,跟她打趣的,一个接一个,其中好几位男性相貌出色。范乔琪不过一枚小股东,以大家对她的热情和真诚,她的人缘看来相当不错。

    人群中,有认识他的。对不认识的人,范乔琪介绍他是“我小弟,来讨酒喝”。席晓磊注意到,几个年轻女性看他的眼光带有内容。

    酒吧开张那年,席晓磊赶来捧场,送上一座最大的花篮,听了一场民谣歌手的弹唱专场。酒吧原是服装店,扇形门脸,范乔琪看到招租小广告,当场爱上它。她请来民间风水先生勘察,先生判作风水宝地,乃提升人们精神生活的上佳之地。她找到一批投资者,但是,包括范乔琪在内的投资人对是否成功不抱希望,因为撑不过一年的酒吧茶楼比比皆是。得益于大家努力,酒吧站稳了脚跟,有段时间经常被媒体报道。

    小话剧即将开始。范乔琪被驻场经理邀请先讲几句话。她拿起话筒,说,咖啡、酒、歌、书,加上话剧,源自波希米亚人。我们移植过来,不求发财不求功名,但求为你们奉献美好的精神食粮。

    舞台设在酒吧中央。酒吧不大,为腾出空间,桌椅被收起,观众呈扇形分三排坐,最下面的坐铺在地板的圆垫,后两排坐原木制的梯形台。他俩个子偏高,站在梯台一角。他比她高好几公分,站在她身后。每一位观众都选一样饮品。他选了当地啤酒,范乔琪选了矿泉水。

    演员一共三人,两男一女,扮演六个不同的角色,剧情围绕一家人筹款为晚辈买商品房展开。编剧引入穿越和黑色幽默的手法,演员一会儿扮中年的哥,一会儿扮为苍生鼓与呼的杜甫;一会儿讲普通话,一会儿讲当地方言。虽然演员的演技欠完美,剧情设计巧妙,引来阵阵笑声和掌声。

    他们挨得近,她抹的香水不断袭击他的鼻翼。演到一半,她身体后倾,似乎要倒下,他赶忙顶住。她享受着这个小动作。她反手向他示意,要喝他的啤酒,喝一小口还给他。他接过啤酒,借着晦暗的灯光,他注视瓶沿留下的口红印,湿润中带着诱惑。他咬住那个印,举瓶一口喝干,心里浮出异样的感觉。

    小个子的服务员不知怎么一下冒出来,悄声问他要不要再喝啤酒?他说不,把空瓶交给服务员。范乔琪也把没喝完的水瓶让服务员收走。她给他打手势,他不解其意,手伸给她。她拿起他的手,将它引向自己的嘴边,极快吻了吻他的手掌,轻轻让它抹了抹她的脸颊,然后慢慢地将他的手拉到胸前。

    他能感觉到她的rutou在她的乳罩里挺立。范乔琪的胸部大小适中。在他眼里,她一切都完美。如果,如果他能够毫无顾忌地抚弄她的rufang……

    她的身体微微抖动。他不由自主地勃起。她的动作,不是一般的表达亲昵,传达的信息清晰无误,几乎将他击倒。他将胯部后移几寸,她加大力度握紧他的手。

    小话剧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结尾是个悲剧,为了筹款买房,家人走向反目。

    酒吧的灯光大亮,他们迅速脱离身体接触。

    他看清楚女演员的面目,中等个子,微胖,胸部丰满,三十来岁。

    接下来,编导和演员与观众互动,三人一组,五人一群,从话剧本身聊到社会,气氛热烈,服务员们在人群穿梭。范乔琪跟编导聊,身边站一群人,对她的高论频频点头。席晓磊听了几组人,没有参与,在靠近厨房的角落挑一张双人桌坐下,换一种啤酒喝。他知道刚才与jiejie的亲昵不同寻常,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互动不同寻常。他需要静下心好好整理,不想被打扰。

    女演员从卫生间卸妆出来,见到他,主动打招呼,自己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他略感不悦。

    她换了黑纱泡泡袖的上衣,鼓涨的胸部直戳人眼。她伸出手,自我介绍说,我叫Suzanne,谢谢你来捧场。

    他说,我叫席晓磊。你们的话剧很棒。

    她没有走的意思。他问,怎么用英文名字?

    她说,留学时取的,用得挺顺。

    在哪儿留学?

    英国,苏格兰。

    学表演?

    不是,服装设计。表演是业余爱好,今天算玩票。你呢?哪儿留的学?

    他说,美国。

    范乔琪跟一个头发卷曲、戴巴拿马帽的高个男子交谈。酒吧人声噪杂,男人不时低头,贴着她的嘴巴听。在一般人眼里,男子算真正的帅哥。席晓磊觉得男子有些娘,有些作,他想走过去,一把揪住男子,叫男子滚远点。但愿,范乔琪别给介绍说,我的男朋友。

    Suzanne问,一个人来的?

    他说,不,陪我姐。

    噢?是哪一位?

    他指指范乔琪。她说,你jiejie吗?不太像耶。

    范乔琪长一张瓜子脸,杏仁眼,挺直的鼻梁,苗条如柳。他呢,国字脸,细眯眼,rou鼻。从外形看,的确连不上。

    他说,是我姐,不是亲的。她爸娶了我妈。

    他算多嘴,为什么要给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讲那么清楚?但是,今天他特别想对人讲清楚。因为,讲清楚能解释很多难解的事情。

    哦,她说,你妈一定长得很漂亮。为什么来看我们的话剧?

    我姐是股东,捧场来的。

    啊,她是老板哪,了不起。

    她抬手打量自己的美甲,爱之切的神情,随时要咬一口的架势。

    Suzanne是话痨,欣赏过自己的美甲后,从英国说到法国,从客串说到房市,每一个话题都能讲个飞沙走石。她爱打夸张的手势,胸部跟着汹涌。他佩服她的能耐,值不值得当女朋友呢?没兴趣,不敢接。

    他的脑子在别处神游,Suzanne看在眼里,终于刹车,问是不是可以互加微信?他说可以。她撑着桌面站起来,恋恋不舍地说,以后找一个地方,我们单独聊,我觉得,我们有很多合拍的点。

    他没表示。她冒出一句,你的身高多少?

    一米七七,他答。

    她说,还行。

    真是狠角色,出其不意问这个。他问,你呢?

    她顿顿踩着高跟鞋的脚,说,不可以问女孩子身高的。

    她昂首离开。他闷闷地喝啤酒。范乔琪带着男子走过来,笑吟吟的,他不动声色。范乔琪介绍,这是席晓磊,我朋友。这是陈刚大老板,咱们小店的大股东。

    他不是男朋友。席晓磊心里释然。

    陈刚伸出手,说,幸会幸会。

    席晓磊随便一握,回敬几分冷落。

    陈刚对范乔琪说,下个月的安排听你的,我全力支持。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范乔琪坐下来,抓起席晓磊的啤酒,看了看牌子,说,还没喝够?

    他说,啤酒不是酒,不碍事。嗳,你怎么说我是你朋友,不说是你弟弟?

    她笑着说,让他猜猜,逗逗他。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不是最好的朋友?

    他说,哪来的大老板?这年头,不要听风就是雨,今天装亿万富翁,明天在街头卖唱“无处安放”的人多的是。

    她说,你怎么啦?我刚好,你病了?他是正宗富二代,交际广,给酒吧带来很多客人。你有这个本事,你也可以入一股,我举双手欢迎。

    他口气硬,说,他不行,娘,作。

    她说,娘不娘,作不作,跟我没关系,我又不会嫁给他。

    她抓起他的啤酒,喝一口,用手背抹嘴角。这个动作,不久前做过,激发他的异样情感。他连忙低头,装着读压在玻璃板下面的菜单。

    她轻轻踢他一下,说,散场后,你坐这儿,眼睛一直盯着我。怕我被拐走,被失足?

    他说,我觉得,你才一直盯着我。

    倒是。那女孩,刚才,跟你聊得挺深哪,

    他说,聊什么聊,都是她独白,戏还没演够。

    那就好。这种人,当我弟媳妇不够格。

    他想说,陈刚当我姐夫不够格。当然,哪个男人够格呢?记得老爸说过,jiejie的心比天高,大部分男人入不了芳心,最可能拿下她的,大概率是暖男,大概率姐弟恋。

    吃晚饭的时候,范乔琪说他是暖男,不过,好像是当成缺点讲的。

    Suzanne现在跟一个蓄胡子的中年男谈得热火。这回,是她不时踮起脚跟,对着中年男耳语。席晓磊判定,Suzanne面临必须谈男友的巨大压力,不会放过一切机会。

    离开酒吧,时间将近十二点,还能打到车。范乔琪说,大病一场,在床上干挺一各多星期,我不想急着回去,陪我走走吧?

    他们走出小巷,沿着一条东西向的大道散步。几年不来,他发现大道两边新添不少大楼和商铺。霓虹灯下,人影幢幢。他的眼角余光可以看到她的rufang在她的上衣下轻轻弹动。他们停下来看一个时装店时髦陈设,站得很近,她手臂的皮肤紧贴着他的。当她转身对他说些什么时,她的rufang轻轻掠过他的手臂。接触微妙,真真切切,他的心为之摇荡。

    他们交换了对话剧的观感,对在场几个人的评价。她不提陈刚,他不提Suzanne。她谈到她最近的专业项目。她说,为了一本有关另类爱情的新书,她采访了二十几个人,他们都异常坦率开放,愿意袒露心底埋藏已久的秘密,远远超出她的预估。

    他说,另类爱,不就是边缘人的故事吗?

    她说,差不多,但数量可能比我们一般人想象的高得多。有个女白领,爱上她弟弟。

    她弟弟?

    对,亲弟弟。想听?

    边缘人的事,不听的好。

    她紧紧挽着他的胳膊,说,她不能表白,以为通过跟别人结婚会忘掉。结果,结婚之后,爱恋不散。在弟弟出国留学的前一天,她跟弟弟开房,被父母发现。

    她不说了。他沉默以对。

    他们走着,时间被刻意拉长。他们不仅仅在欣赏夜色,不仅仅在倾听路人的欢声笑语。他们怕回去。他们都明白,经过一天的感情积累和冲击,现在回去,回到一个狭小的空间,身体沸腾下,任何事情可能发生。

    他想改住酒店,可以避开未知。但是,它无疑会伤到范乔琪。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无论发生什么,

    他应该直面才对,他才能成长。对,成长是一生的修炼。

    他们必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