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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第九卷 天予我取 69

    第六九折·瓜破墙踰·戢羽回翔

    第六九折·瓜破墙踰·戢羽回翔

    2020年5月14日

    妇人中等身量,肩宽膀细,胸臀丰满,逆着月光的剪影宛若葫芦一般;朱底

    金绣的华丽缠腰,束出夸张的蜂腰曲线,沃乳直欲溢出襟口,内里未见有肚兜小

    衣之类的贴身衣物,黑袍下竟是一丝不挂。

    裸著两只胫跗丰妍、底平趾敛的雪足,踏簷至此,却未沾附多少泥污草屑,

    任凭一袭黑绸缀红的曲裾深衣,将丰满的下身裹成了诱人的鱼尾。

    裙裳缠裹如斯,羽羊神正猜想她是怎生掠上房顶,见妇人娇躯微侧,从袍裾

    交叉处露出整条美腿来,线条修长笔直,比例绝佳,酥莹的大腿虽然rou感,紧实

    却不逊少女,更多了一份难以形容的丰艳,魅惑之至,绝非少艾可比。

    敞开的襟口松垮垮地几乎滑至香肩,以致露出大半乳球,敢情妇人是把续衽

    钩边的曲裾深衣当成了浴衣穿,缠腰一解,袍底再无寸缕不说,便是举手投足间,

    亦不免泄漏春光,教人大饱眼福。

    然而这种漫不经心的性感,从她年少起就一直是这样了,很难判断是不是刻

    意引诱。

    但她是那种一投入就着迷、一着迷便忘乎所以的脾性,干出什么事都不令人

    意外。犹记当年情热,每回幽会一进门,少妇便如母狮扑至,衣裳都不脱,非要

    在他身上奋力驰骋,或被压在门上用力冲撞,狠狠来上一注,被浓精灌满嫩膣,

    才肯耳鬓厮磨解衣求爱,如一对寻常的jian夫yin妇,沿二人嘶咬滚跌般的欢好迹印,

    将噗噜噜淌出xiaoxue的精浆洒满斗室──

    羽羊神不会用“性喜渔色”形容自己,但少妇那曼妙的胴体,以及热情近乎

    疯狂的激烈需索,大概是他此生唯一会想起、甚至忍不住回味再三的床笫体验,

    到了现在依旧如此。

    可惜此际的“冥迢续断”莫执一,已非当年那头颠狂欢快、眼里无他的扑火

    艳蜂,长成了他无法辨认的可怕毒物。羽羊神能利用她、驱使她,不过是藉人性

    的弱点罢了;太靠近的话,难保不被这头莫可名状、又反复无常的雌蝎螫死。螫

    人是她的本能,她没法控制自己。

    “母性”自是人性里重要的一环,但她怀莫婷时,就是现在莫婷的岁数,产

    女后聚少离多,妇人又是任性已极、全不理旁人死活的性子,羽羊神不以为她对

    莫婷的母爱有到能拿来当把柄的程度。

    他利用的,是她的自以为是,以及那难以自抑、什么都想螫一螫的本能。今

    夜之行,也就显得格外重要。

    妇人满是讥嘲的视线宛若实剑,羽羊神估算她的耐性也差不多了,清清喉咙。

    “今晚是‘?兔’的场子,我可不想深入地宫自投罗网,给人瓮中捉鳖,索

    性来瞧瞧那厮怎样了。毕竟他脑袋里的宝贝价值连城,我对令嫒之能期待甚深。”

    莫执一笑起来。

    她有着迷人的尤物胴体,却生了张少女般的不老面庞,明亮的大眼睛,形若

    桃杏、巴掌大小的圆润小脸儿,笑起来嘴角还有枚浅浅梨涡,更别提那白里透红

    的肌肤……年轻时候的明艳出挑,此际反成了冻龄的因由,简直占尽便宜,令人

    深恨造物不公,世间竟有如此神眷。

    其实岁月并未独厚莫执一。审视她的腰肢,仍能看出熟妇独有的腴润,较之

    体型丰满的少女,两者差异显著。只因肩宽腿长,兼有丰乳肥臀之盛,这才显出

    腰凹如蜂,身段婀娜。

    脸蛋也一样。

    嘴角眉梢等,毕竟留下了相应的岁月痕迹,脖颈也不若少女纤细,而是rou得

    恰到好处,透著半老徐娘的韵致;但言笑眉挑间,无不透著难以言喻的少女感,

    仿佛心性从十九岁起再无变化,衬与梨涡浅笑,便似时间停滞,由记忆之中嫋嫋

    行出,依旧明艳天真,不可方物。

    若羽羊神爱过她的话,说不定会就此深陷,难以自拔,这可说是毒花为捕食

    昆虫,所能演化出最可怕的拟态。他打心底尊敬妇人的蜕变,丝毫不敢轻忽。

    可惜她就是副精巧的工具,至多附带玩物的功能罢了。虽说玩弄她的乐趣不

    亚于运使工具,令人十分满足,算是额外的惊喜,从以前到现在都是。

    对面簷底正悉心循诱、专注唤醒老人记忆的黑衣女郎,眉目依稀有几分母亲

    的影子,丰颊隆准更是一模刻就,一看便知是谁的女儿。

    但莫婷的瓜子脸蛋儿较母亲略长,身段也更高?,朴素的一身缁黑掩去她遗

    传自母亲的傲人胸乳,只裹出盈盈柳腰一束,益显苗条,并腿斜坐时的腰臀曲线

    尤其迷人,宛若观音玉像。

    “……‘令嫒’?”

    莫执一的轻笑将他的注意力拉回。“你若想听我说‘她也是你的女儿’,未

    免太可悲。便说

    一千遍、一万遍,她也不会是你的女儿。婷儿是我的。她是我一

    个人的女儿。”

    羽羊神回望妇人的眼神有些悲悯,仿佛瞧着不知自己已然长大、兀自坐地啼

    哭混赖的巨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素娘,婷儿也是我的骨rou。女子独个儿是生不出娃的,何苦说这样的话?

    我无意从妳身边夺走她,也夺不走。婷儿早慧,毋需十九年来未尽过一天责

    任的人,腼颜僭称其父。若非她于魇症心魔的研究独步当世,须靠她救治那厮,

    我和她永无相见之时,遑论相认。“

    “别喊那个名字。我识你时便已是‘莫执一’,你从未识得素娘,少自作多

    情了。”

    美妇一指簷底俏美的女郎,冷哼道:“怎么算她也是吕圻三的女儿,是圻州

    莫氏的嫡裔、未来的‘莫执一’,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私生女。你与婷儿私下接

    触之事莫以为密不透风,当真神不知鬼不觉。”

    她的手指纤长,当得“玉笋”二字,指甲涂著艳紫蔻丹,纹样繁复的金丝镯

    子一路自腕间、手背蔓至指根,缠转如蛇;同样的首饰左手、足踝、小腿皆有,

    衬得雪肤酥莹,分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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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羊神淡淡一笑。

    “我本无意瞒妳,只是还未说罢了。这部祕笈据说牵涉心识领域,对恢复那

    厮缺失的记忆应有助益。妳不想我给婷儿,妳给也是一样。”取出一部簇新抄本,

    题有“摘魂手”三字的封面是结实的碧楮纸,内页是光滑坚韧的云母皮熟宣,抗

    潮而不易起绉,可落锔钉,做为经常需要翻阅的参考书,再合适不过。

    莫执一看都不看祕笈一眼,抬眸乜斜,抿笑的慧黠表情透著少女似的娇憨,

    全然不似年近四十的妇人。

    “你当年勾引我时,用的也是这套,二十年了居然毫无长进。可惜这捞什子

    摘魂手既非,婷儿也不是我,没有非练成不可的狠劲。想钓那死丫

    头上钩,我真该让你试试,瞧你碰得一鼻子灰的熊样,肯定有趣得紧。”自顾自

    地笑起来,玉颊晕红、眼波盈盈,月下看来是既俏又艳,令人怦然心动。

    没等黑衣蒙面的男子反应过来,面孔如少女,身段却冶丽诱人的美妇人手足

    并用,藕臂间挟著傲人的雪白乳瓜,牝犬似的爬近些个,肥臀绷得曲裾的黑缎滑

    亮饱满,如蜂腰后扭著一轮黑月,摇曳生姿;朱唇微启,吐出的气音直酥到了骨

    子里,恨不得跳起来将她剥个精光,就地正法。

    “……想要老婆女儿了,是不是?既如此,当年就不该只干我,不娶我啊。

    活该!“

    羽羊神微微一怔,继而扬起嘴角,若非覆面巾掩摀鼻息,那股溼热不适提醒

    了他,差点要笑出声来。真不能小看女人的第六感哪,他此生曾动念想娶回家的,

    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今后若不继续兴风作浪,或想求个与众不同的死法,那

    么最合适的选项迄今未变,莫执一堪称是与他最最匹配的女子。

    要不是太了解她,怕会误以为莫执一对自己仍有情意。她一向迷恋年长而有

    权势的男性,栽培她、后来甚至娶了她的吕圻三,就是最好的例子。

    身为土字一系魁首的吕圻三,有着学究皓首穷经的执著顽固,眼里只有格物

    致知,对其余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栽培圻州莫氏之女和娶她,对吕圻三来说是

    一件事,是为了把莫家的“素蜺针”、冥迢续断膏以及牢牢

    攒在手里,以免落入其他九逆修之手;至于闺名“素娘”的莫执一是绝世美女抑

    或母猪一条,于他全无分别。

    羽羊神最初想送跨派系结盟的吕圻三一顶绿帽戴戴,无非是为了解气。

    嘴上“红颜白骨”说得漂亮,出身名门又如此标致、本领高强的嫩妻,真能

    同母猪一般,不过就是块rou而已?听得气都不打一处来,直想狠狠捉弄一把,给

    他点颜色瞧瞧。

    况且,吕圻三是真瞧不起他。若非看在“那人”居中斡旋的份上,以土字一

    系家大业大,在台面上已隐成气候,万万不能纡尊降贵,来与木字一系平起平坐、

    结成同盟的。

    本门三系中,以金字一系实力最强,力行“血洗天下

    ,一甲单传”的祖训,

    所存无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到“飞甲明光”锻阳子时到达巅顶:此人一手挑起正

    邪两道之争,以“风天传羽宫”与“逍遥合欢殿”cao控双边阵营,几乎清光了一

    代的武林英杰;最后惨绝于青锋照展风簷之手,双城奇谋被破,仍遗下数枚种子,

    伺机再起风云。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金字一系的种子们相继殒落,竟尔绝传,这在数百年间

    的传承里几乎不曾发生过,只能认为是盛极而衰的天惩。

    而土字一系自投入创制的志业伊始,便彻底摒除了单打独斗的

    一甲之传,群策群力,以求突破。毕竟不管武功或医术,即有天纵英才横空出世,

    也难以成于一人一代;汇聚资源,将失败的经验传承下去,避免后人再走冤枉路,

    才能盼到功成之一日。

    锻阳子亦颇得土字一系奥援,至少在大成、有可行的功法能抢

    之前,没有翻脸的必要。

    相较于金土二系,木字简直乏善可陈,既未谨守本门传统,也无大破大立的

    野心,种子散落各处,乏人问津。没有收获,就不是作物而是稗草,实属无用之

    物。

    直到“那人”出现,连目中无人的吕圻三也不得不卖其面子,与向来瞧不起

    的木字废物归属同一阵营,对此吕圻三是颇有微词的,当着那人之面不好发作,

    负责居间联系的羽羊神,可没少吃了这位“赤土九逆修”中的实质权力者的排头。

    做为效力的报酬,那人将搜刮自金字一系的机关阵图、兵甲资源等,全给了

    羽羊神,连同锻阳子未被正道七大派破获的据点。除开羽羊神辛苦多年才取得的

    掩护身份,手底下也渐渐有人、有钱粮资源,能看见更远大的擘画,不再孤身隐

    匿苦等时机,担心何时真身被破,揪出来杀剐示众。

    吕圻三在阵营中的地位更高,贡献更大,之后那场震动了整个东海武林的大

    动乱里,几样关键的药物明显出自吕圻三之手。如非早一步除掉了吕圻三和效忠

    他的“赤土九逆修”,兴许驱策动乱的就不是羽羊神,而是土字一系了。

    平心而论,撩拨莫执一时根本没想忒多,单纯看吕圻三不顺眼,亦为女郎的

    丽色所迷,却意外开启了阴谋生涯的另一波高峰。

    但说到最惊喜处,首推他与莫执一偷情时,居然才替她破了瓜──吕圻三不

    知是男子雄风不行,还是真对交媾毫无兴趣,竟未染指佳人。莫婷只能是他的女

    儿,且不说后来如何,当时莫执一确实只有他一个男人,莫婷的苗条身形也像极

    了他。

    “我听说妳口味变了,喜欢年轻力壮的小毛头。”他顺势将收回

    襟里,挑眉一笑,满眼讥诮。“像我这样的人,早绝了成家的念头。我不会跟婷

    儿说什么不相干的,妳放心罢。”

    羽羊神本就无意交出,莫执一可不是莫婷,难保不会瞧出端倪。

    这本精心抄写的祕笈不过是道具,让莫执一看出他试图隐藏、但仍于细节中

    喷薄而出的浓烈父爱,令妇人心生鄙夷,以为有可乘之机,而耐著性子继续停留,

    期待他露出种种丑态。

    这对莫执一并无好处,但她无法抵抗凌驾于他的优越感。这点深深诱惑着她。

    美妇人见他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俏脸掠过一丝扫兴,但也只是乍现倏隐,

    起身掸掸裙裾,怡然笑道:“你爱说什么说什么,我管不著。若婷儿问了我什么

    怪问题,我便告诉她‘羽羊神’的真实身份。”跃下墙头之前,忽想起了什么,

    支颐笑道:“今晚的活儿我一个人干不完,会带婷儿去。忒巧遇上,顺道与你说

    一声。”

    羽羊神眼神一锐,疏眉蹙起。

    “……别把我女儿牵扯进来!”

    “是我女儿,可不是你女儿。”

    莫执一笑吟吟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她,但修补女阴里的那层薄膜是精细

    活儿,我一个人弄不完,有这工夫又能守口如瓶,眼下我只知道她一个。还是你

    有其他门路,完事了方便灭口的?

    “大夫认人,认的是骨相眸光气色,不是一条覆面黑巾就能遮得一干二净。

    无论是这身夜行衣,还是那死羊头的装扮,我劝你最好莫让婷儿瞧见,要不

    将来揭发身份的是你女儿,你这阴谋家的下场未免太惨。“

    杀气自羽羊神眼中一现而隐,旋又恢复从容。

    “这是妳拒绝羽羊盔的理由?”

    莫执一香肩微耸,跃下墙头,轻灵恍若猫妖;再从墙影中行出时,雪足下趿

    了双高高的木屐,喀搭喀搭地踅至医庐的正门之外,也不见她轻叩门环什么的,

    信手推开一条门缝,显是熟门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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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竹丛传出细响。

    ──有人!

    羽羊神与莫执一同时转头,下一霎间,簷角门外俱已无人,半开的医庐大门

    外并置著一双小巧木屐,左侧那只略微侧倒,仿佛佛前掷爻一般。

    羽羊神施展轻功,在林径间穿梭奔驰,小径虽然略有曲绕,但大抵维持一线,

    易于加速;即使如此,来人始终在视距外,且由林叶沙响推断,那人非但不是笔

    直奔驰,怕是飞高窜低,不住变换方位高度,藉以躲避莫执一的暗器,轻功造诣

    直是匪夷所思。

    他与妇人在簷顶交谈时,双双用上了“传音入密”之法,除非那人就站在两

    人之间,倒不怕内容被听了去。

    然而,以羽羊神和当今“赤土九逆修”之首莫执一的修为,居然没发现不远

    处有人潜伏,来者便不是三才五峰等级的高手,也必是一方豪强,岂肯行这等宵

    小之事?

    羽羊神心中飞快顺过一份清单,上头有他忌惮的、恐惧的,遇上只能拔腿就

    跑的,但视距外的高手并不符合清单上的任一特征。他放缓脚步,将腰际鞭柄解

    在手里,竹林的广袤不够三人片刻间追逐,眨眼视界骤宽,两旁再无林遮。

    (就是现在!)

    鞭梢旋扫,看似落空,远处半空中的身影却一挫,鬼魅般的灵动突然消失,

    三道银光一著不差打中黑影,打得那人拱背摔飞,滚地两匝才又支起。

    黑白交错的身影挟香风越过羽羊神,黑的是裾袍,白的是雪肌,莫执一抢至

    来人身后,皓腕一抖,缠于指根的金丝飞出,矫矢如蛇!这等距离内,便是一流

    高手也难避开,只见金丝穿背,一啄即回,又恢复成指腕间的首饰模样。

    号称“天下针首”的素蜺针,既是济世救人的圣器,也是取命须臾间的至极

    杀器。注入真气即能改变形状的异质,使素蜺针至柔至坚、可分可合,极大极小,

    变化自如。

    适才美妇信手一抽,如蛇牙注入毒液,留了一抹针尖于来人体内,以隔空劲

    cao纵,可扎心取命,可破气海功体;至于令人痛苦不堪又求死不能的手法,少说

    也有十几种,恁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在素蜺针之前也不得不俯首吐实,乖乖供出

    祖宗十八代来。

    历代莫执一须取得“素蜺针使”头衔,才能继承家业。今夜绝不能走脱了黑

    衣人,兹事体大,美妇才于一照面间使出压箱底法宝,不给对方半点机会。

    来人身躯坠地,夜行衣忽xiele气似,仿佛当中无有实体。羽羊神乃幻术的大

    行家,暗叫“不好”,沉声喝道:“……让开!”不待妇人退避,长鞭迳落,

    “啪”的一声地陷尘扬,草木纷飞,来人身下竟是以木板掩盖的陷坑。

    “……起!”莫执一素手微扬,金芒飞附指根,没入首饰,显然素蜺针只扎

    中障眼用的黑衣,未入人体。

    羽羊神福至心灵,未待尘止回鞭一扫,蓦地击中一物;余势所及,将黑影抽

    入竹林,黑衣人落地时微一踉跄,却未稍停,倏地窜入林径,不见踪影。

    “你……净添乱!”

    莫执一语声未落,衣影已扑入林间,身法之快与那人差堪比肩;仅较二人稍

    慢些,羽羊神卷起长鞭,也跟着追了过去。

    短距离内的进退趋避,全靠筋骨肌rou的爆发力,修为只能辅助,作用不大,

    年纪就是最严酷的门槛。莫执一修为不如他,但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是超过十

    五岁的差龄所致,没什么道理可讲。

    黑衣人的筋骨气力较莫执一雄健,可能更年轻,但无论是面对追击的冷静,

    或利用预掘的陷坑欺敌,都是无可挑剔的顶尖手眼,组织里就缺这等人才,羽羊

    神简直有点舍不得杀他了。若非这厮自蹈死地──

    老樗林尽处是莫婷的医庐,再往前只有三面悬崖而已。羽羊神与莫执一不容

    他惊动女儿,若此獠有一丝闯进医庐的企图,两人拼著绝招显露,也要拦下这头

    天杀的白眼狼。

    黑衣人再度令二人惊诧不已。他完全舍弃医庐,抄一旁的捷径直扑悬崖,羽

    羊神赶到时,见那人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跳下悬崖,莫执一浑没料到此人死意

    如此坚决,差点止不住身形;羽羊神及时抓住藕臂拉回,两人阔别近二十年

    来首

    度肌肤相亲,然而已非年少时,一时无语,并肩立于崖畔。

    崖角四周风旋呜啸,羽羊神依稀听得一串细碎的金铁铿响,身畔莫执一忽道

    :“那……那是什么玩意?”

    一团鼓起如风帆、又似马车蓬顶的白布自夜雾中浮起,乘风飘远,撑开的布

    底似有丝线一类的物事,束了抹黑影。此际忽然无月,崖雾又浓,难辨布团下所

    系何物。

    蓦地莫执一娇躯微震,袖底翻出一柄短刀,运劲朝布团掷去,一扯羽羊神道

    :“是他……是方才那厮!别瞧着,莫教走脱啦!”抄石连掷,一时间呼啸声此

    起彼落,竟不逊羽箭齐发。

    羽羊神微微一怔,云破月来,赫见那“布团”是在鸟翼般的骨架蒙上布皮,

    乘风滑翔;其下所悬,不是黑衣人是什么?他钻研过锻阳子留下的每张图样,从

    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机关,正欲出手心念微动,略略垂落鞭柄,装作反应不及的模

    样。

    “……不中用的东西!”

    莫执一“啧”的一声,双手不停,“满天花雨”的手法虽不易练,在武林道

    上也非什么珍稀的绝学。但美妇明明出手频率未变,破空响却越发尖亢,拖曳开

    来的音爆越长,隐隐有风雷声。

    鸟翼骨架上所蒙,绝非寻常棉布,从反光的情况推断,至少是涂了生漆一类,

    异常坚固。初时莫执一所掷包括短刀,无不自蒙皮上弹开,直到此际,连掷的十

    数枚石子才划出箭羽枪尾似的笔直乌影,无声地没于鸟翼间;下一霎眼,灌满崖

    风的蒙皮忽然爆开,在风中四分五裂,雪花般迅速消融。黑衣人失速急坠,惨叫

    都不及出,倏被崖底深黝吞噬。

    此间自非万仞绝壁,但哪怕只有七八丈高,也足够摔得粉身碎骨。

    “……真想瞧瞧是什么玩意儿。”良久,眺望深崖的羽羊神喃喃道,听来很

    惋惜似的。莫执一正想骂他,男子忽转过头来,眸光冷锐,依然用上了“传音入

    密”的祕术,防著有人窃听。

    “别把婷儿扯进来,今晚不要。无论来者是谁、有什么企图,妳应该庆幸对

    方不知婷儿与我俩的关系,否则绝不只这般阵仗。往后夜行又或出入老樗林,我

    衷心建议妳换身衣裳;戴覆面巾虽不怎么舒适,为妳女儿着想,还是别嫌麻烦为

    好。”

    “你要想撇清关系,暗示我那厮不是你的暗桩,刻意演得这出笑掉人大牙的

    猴戏,我劝你死了这条心。”话虽如此,美妇亦以“传音入密”相应,撂狠不过

    是拉不下脸,撑撑场面而已。

    “我不会叫你离婷儿远些,她将来也是‘莫执一’,得习惯应付牛鬼蛇神,

    哪怕是亲爹也一样。有什么闪失,我会教你后悔来到世上,你知我不是说笑。”

    右手一挥,发飞袂扬,素蜺针示威似的吞吐暗芒;蜂腰款摆,雪白结实的大

    长腿在裾叉间若现若隐,直到身形没于夜幕,那抹肤光仍依稀可见。

    直到她去远了,羽羊神才探出崖角,就著月光细瞧,果见下方约一丈处,一

    抹钝光蜿蜒垂落,不知伊于胡底。

    莫执一以骇人的手法内劲,摧毁那架怪异的蒙皮鸟翼,可惜白花力气。

    尾随二人的黑袍客早已缒著预先钉在崖底的铁索脱身,鸟翼不过是障眼法。

    又或鸟翼与铁索皆是逃生的选项,黑袍客判断鸟翼在脱离前就可能被击落,

    因此选择了铁索,仍放出鸟翼眩人耳目,争取时间。

    羽羊神听见的金铁细响,就是黑袍客缒索时所发。

    此际便沿索追去,也决计逮不到这头jian猾似鬼的人精,且难保他不会从别处

    攀起,重新就监视位置,羽羊神特意目送莫执一远去,正为避免美妇人又被盯上,

    把这厮领到了地宫附近,那可不妙至极。

    如今想来,藏身簷角时受人窥视的微妙不安,兴许非是莫执一,而是这名神

    秘莫测的黑袍客。

    本门是黑衣暗行的祖师爷,只有他们窥视别人,几曾为人所窥?羽羊神与莫

    执一俱是门中佼佼,被盯梢忒久才察觉,黑袍客潜行的本领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

    思之令人背脊生凉。

    东溪镇有数名九渊使者,还有婷儿与鱼休同,遑论莫执一老在附近晃荡,向

    来是组织严密监控的重地。林外的陷坑潜道,崖底的铁索和鸟翼奇械……样样都

    是耗费心血辰光的周密布置,来人在密探眼皮下如此造作,居然无声无息,连只

    老鼠都没惊动,不仅需要丰富的敌后活动经验,还得要有过人的耐性与毅力──

    条件缩限至此,嫌疑者清单上所余,不脱五指之数。考虑到“比莫执一年轻”

    这点,羽羊神几已能锁定黑袍客的身份。

    这是个麻烦人物啊。

    从准备的时间倒推,差不多应风色打天瑶镇回

    来,那厮便已盯上了此间。

    不想竹虎还未狠跌一跤,麻烦倒是找上了门。还真不能小看这帮小鬼搅局的

    能耐,羽羊神不由得失笑。虽说多树敌人不是好事,若能循黑袍客这条线,钓出

    后头躲得不见影儿的大鱼来,岂只因祸得福,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