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宿本 - 耽美小说 - 盛夏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谁说我不吃了,”她突然提高了声调,转过身来,“你少吃点注意身材,我一顿不吃过两小时就得低血糖。”

伺候她吃完了饭,我便去护士站通知测血糖,又下楼去排队领了化验单。甫一进门,便听她高声道:“小盛,我葡萄呢,上午9床送我的那串葡萄呢?”

一般而言,我中途离开的时间和她的音调是成正比的。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将化验单塞进她床柜,装模作样找了一会,提醒她道:“阿姨你这葡萄是打算留给孙子吃的吧?您自己放下了葡萄就没碰过吧?”

她愣了愣,而后粗声道:“那是,那是当然,我小孙子来了没零嘴吃怎么行?“

“哦,我想起来了,刚才收拾碗筷的时候,我顺手把葡萄放在您上头那排衣柜了,和其他的水果放在一起呢。”

她重重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瞪着我:“你把上头的柜子打开,我要看一眼。”

上头的衣柜比较高,按她的个头是绝对摸不到的,我从善如流开了柜门,让她的目光在青翠欲滴的新疆提子、黄澄澄的小蜜橘和那串各个丰满深紫的葡萄间逡巡了一阵,又慢慢把门阖上。

“这些都是给我小孙子吃的。”她嘟囔了一句。

“是,”我附和她,“您那小孙子看到这么多水果,可不得开心坏了。”

“要是下午孙子来看我,我却还在透析,你可得记得把水果给他。”午睡前她又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虽然老太婆的透析安排得有点晚,到底没错过探视的时间,不过她钟爱的小孙子没有来,我给她测好了体温报备了护士站,离六点半还有些时间,便挨着墙角刷手机。

“小盛,我那血压是不是该测一测了?”

“测过了,医生说好着呢,按时吃药继续少吃盐就好了。”我但凡在她身旁闲着,就是她的一颗眼中钉,本来我大可找个托辞去别处坐着,但她这两天血压不稳定,我得多留点神。

路灯一盏一盏点亮昏沉的天色,没想到这时有一个女人来了,老太婆听着高跟鞋的声音瞥了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

探视的女子除了屋外头的寒气,什么都没带,在床边两米停下脚步。

我见她神色冷淡,也不上前打招呼,牵了只空热水壶往外走了。冯静静若是遇上这场景,一定是紧张兮兮地躲到厕所听墙脚,我向来没这样的兴趣又兼这几年听得腻烦,干脆绕了一圈远路。

“呦,你别以为我年纪大好糊弄,你是我女儿,不给我付赡养费是犯法的。我可以让小敬找律师告你——”薛阿姨一如既往,说话有着固步自封的平静。

女子却气得浑身发抖:“你要告就告,就怕你活不到法院宣判的时候。你这种蛇蝎女人,法律就算纵容你,老天也不会放过你的。”

老太婆瞪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着:“我是蛇蝎,你是我亲生的,那你想想自己又是什么?天理报应,不孝顺的人是要被天打雷劈的,你这样咒我,说不定自己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我站在门口,掂了掂自己的空壶,想来自己还是多虑了。

“你……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我没成年之前,怎么没想到一刀杀了你?”

女子声音尖锐,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打扰到其他病人了,我上前放下水壶:“不好意思,探视的时间就要结束了,请您先回去吧。”

她剜了老太婆一眼,似乎要把背对着自己的母亲从肩上斫下一块rou来。

在她快要到电梯门的时候,我叫住了她,请她往楼梯间走。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抹了抹脸侧身穿过安全出口的单向门。

“嗯,这个……薛阿姨也说了,不管什么情况,这个医药费你还是要帮忙承担的,小贾先生这边,已经三个礼拜没给我开过工资了。”

她带着哭腔冲我喊道:“她死了关我什么事,我欠她的这么多年早就还清了。反正她也只有一个儿子,凭什么要用钱的时候偏偏找到我?”

我抓了抓头发:“嗯……其实想报复一个人,有很多办法,包括让她活下去,像是去找医生积极劝说手术,像是去给她请个会诊不断地抽血化验……现在能来看望她的人基本都轮完了,以她现在的状态,每让她多活一天,才能让她更难受。”

女子愣愣地看着我,大概完全想不到我会这样劝解她,捂着脸哭了:“她打我小就想弄死我,冬天不给穿棉衣,上桌不准吃rou,洗头的时候趁机把我摁在盆里,她一直一直想我死……现在她终于遭了报应……”

按道理我应该抱着这位女士的肩膀安慰两句,但我的护工服是两天一换,今天没法洗,所以我站得离她近了点,递上纸巾叹了口气道:“你的女儿,一定不会过得这样艰难吧。”

她擦了擦眼泪,从钱包里翻出所有现金递给我,匆匆转身走了。

回到病房里,薛阿姨已经睡下了,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我正要离开,她突然在我身后问道:“水壶怎么是空的。”

我答道:“您保温杯里的水已经准备好了,另一个水壶也是满的,够您今晚和明早用的。”

“连你也看我笑话。”她低声道。

我不打算回应她,她却又说了一句:“把柜子里的水果拿走吧,再放两天就要坏了。”

其二

接到盛夏的时候,她气鼓鼓的,连我手上的水果也没看一眼。

我牵着她的手走了五分钟,她终于忍不住跺起脚来:“今天气死我啦。”

十岁以前,我但凡话里掺个“死”字,我妈都会义不容辞拿起最近的衣架、筷子、鸡毛掸子打我一顿,但我既然整天在医院里,对这些也没什么忌讳:“怎么了,没拿到巧克力蛋吗?”

“今天发礼物的叔叔可讨厌了,我都表现得这么好了,他非不把蛋糕送给我,送给了那个小胖子。”

“那他送你什么了?”我分明看到她身上背的小提琴盒子了,却还是故意问她。

她咬了咬唇,愤恨地盯着地面,甚至凌空踢了一脚:“他叫我给他表演节目,我说我要讲故事。他却让我唱歌,唱完还拍着掌笑话我,给了我一个小提琴。”

盛夏是地地道道的五音不全,那人听了她唱歌还送琴,恶意实在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我撺掇道:“如果他下次还来,我提前给你买个小蛋糕,你就让他也唱一个,唱完了就把蛋糕不小心糊他脸上,就说是送他的奖品。“

她“哼”了一声,表示这个主意她很赞同,又将小提琴卸下来,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我:“mama,这个能换钱吗?”

回了家,正打算回复冯静静一整天马不停蹄的消息轰炸,她就直接打来了电话,向我炫耀了一通以“老娘现在是去过Dissny的高贵人种“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