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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的王,是大铭未来的脊梁。他身上笼罩着耀眼的光环,如今即使伸出双手,或许……也再拥不住曾经平淡的温暖。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朝代更迭,时境变迁,当年是何人为海静郡王调兵遣将,定然不会载入史册。后世知不知晓自己立下的功劳,心里也并不当回事。只希望他能将自己为他做过的事,一件件装进心底,永远莫要忘怀。林烨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抬手拢去被风吹散、打在脸上的头发。指尖上便多了些许湿润。并不伤心。他这样安慰自己,只是有些失落罢了。不过也不打紧,往后没有他,日子还是一样的过。等开春返回宛海,还是一样刻玉看店铺,只盏对浪花。没什么,没什么大不了。人群中,突然有个女娃娃挣脱开爹娘的怀抱,咯咯笑着跑到马前,冲白麟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孩子的爹娘惊慌万分,赶忙要去将她抱回来。白麟却露齿一笑,摆摆手,勒住马缰,轻松跃下马来,弯身便把孩子抱起,跟她的爹娘说了几句话。那两口子诚惶诚恐,感激涕零,跪倒在地,一个接一个的磕头。白麟将他们扶起来,抱着孩子重新上马,指着远方逗她说话。小丫头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天地,激动得小脸通红,搂着他的脖子,凑过去,在脸上亲了一口。林烨脑袋里登时滑过“慈祥”二字,噗嗤就笑了。真好呐。将来他有了女儿,定也是这副模样。他会是个好父亲,一个博学多才,顶天立地,温柔深情的父亲。队伍因一个孩子的突然出现放慢了速度,满眼花天锦地,耳畔金鼓喧阗。林烨却瞧不见眼花缭乱的锣鼓旌旗,也听不见铺天盖地的喧嚣欢闹。他的眼里,只放得下那一个人的身影,他的耳朵,只艰难地捕捉到那人道出的一两个字。彼此之间只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却如同相距万水千山一样遥远。一时间,林烨竟恍惚起来。恐怕彼此间本该如此,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那些清淡如水的眼神,那些平和温馨的话语,恐怕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痴心妄想的梦境。啊,梦境。美得让人心醉沉溺的梦境。他穿着朴实的农家衣衫,连发簪都未插,藏匿在层层叠叠的人海里,丝毫不起眼。尽管如此,白麟还是隐隐觉察到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绒软的花蕊一般,将周身轻轻拥裹。那样温柔,那样和暖,好像有一双柔软的手,隔着虚空,轻轻在颊边爱抚。他心里无端一颤,急忙放下怀中的孩子,四下里寻觅而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在他转过头的瞬间,林烨已背过身去,穿出人群,顺着墙边,一步一步慢慢离去。身后,锣鼓声渐轻渐远,欢喜梦渐消渐散。他无意识地盯着脚下灰暗干燥的石砖,忽然就觉得,也许这短暂一生中最弥足珍贵的瞬间,并非一个亲吻,一个拥抱,也非一厢春色,一室旖旎,而是那个微醺夏日的午后,与他相遇时,彼此间的第一眼相视。所有一切,他的,自己的,皆由那一眼顾盼开始。而此时此刻,我的眼中独有你,你的眼中却只有天下。这一眼一厢情愿、兀自伤怀的顾盼,是否意味着一个终点,一场空欢?作者有话要说:☆、第七十八章思公子兮徒离忧(一)小年这日,虽未下雪,天气却出奇的冷。疾风怒号呼啸,卷起漫天黄沙飞尘,直叫人觉得身在边疆塞外。林烨拎着一壶烫手的烈酒,迎着寒风,裹紧棉袄,牵好马儿,深一脚浅一脚登上洛东山。源州人不过小年,故而这一日,城中并没有温暖热闹的年味儿,整个洛东城恐怕也只有他一个思念故土的他乡异客。洛东山算不上名山大川,只不过是方圆几十里中,最高的一座山丘罢了。西面山上多荒冢坟茔,有名有姓的,没名没姓的,有碑的,没碑的,还有被盗墓贼刨了开去,尸骨□□在外也无人打理的。听说夜半常有冤魂悲泣,鬼火飘移,最是骇人。林烨平日里带孩子们登山游玩,大都走的是花繁木秀的小山东侧,今日却偏偏选的是西侧的路。还好此刻尚未及傍晚,林烨也并非来探险,只不过想找个僻静处,卸下欢欣愉悦的面具,好好醉一场。梧桐白槐,枯叶凋尽,光秃秃的干枝像被烧焦了似的,硬邦邦地支楞着,戳进灰黄的天空,满目萧然肃杀。林烨抬眼瞅瞅,皱皱鼻子。源州和其余各州相比,颇为荒芜贫瘠,连老天爷都不待见似的,永远都瞧不见阳光。成日里灰蒙蒙阴沉沉,却又并非要闷雨,压得人心里怎么也快活不起来。百姓仅仅依靠沙江水灌溉农田,竟然也能自给自足,种出麦子高粱,真个匪夷所思。他晃晃脑袋,走向乱塚旁一颗歪歪扭扭的老松树,将马儿拴在树上,自己则面向西方,靠坐树下。两手捧住酒壶,暖流沿着手心,窜进脚底头皮。他狠狠打了个寒战,舒坦地叹口气,懒洋洋靠在树干上,眯着眼自言自语。“长天晦日,百丈空山,惟吾所享。真痛快,痛快啊!”林烨拔开木塞,啜了一口。“唔……”真烫!他慌忙吐出舌头,伸出冰凉的手,一个劲扇,拧起眉毛瞅着手里坑坑洼洼的破酒壶,做个吊眼长舌的鬼脸,将酒壶塞进棉袄里,当做暖手炉抱在怀中。再抬起眼,目光便落在了三十多里外,源阳城高耸的城墙上。心里便沉了沉。三十多里路,若真想去,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可脚下被铁链拴住了似的,每每下定决心去找他,还没迈出城门,便被勒得鲜血淋淋,生生拽回原地。翻来覆去,少说也有五次了。可就是——不敢。寻贤这一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经历过了。险些被杀人灭口,被当做密探绑押上山,亲眼见到赶尸人赶尸,还曾经误陷一个怪阵,困在里面两日两夜才被人救出来。本以为能独自挨过这些,心志坚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脸皮也早厚得像城墙,饶是天塌地陷,也能端出淡定自若的笑脸来。可偏偏在这件事上,始终举棋不定,心孤意怯。怕什么呢?怕他嫌恶鄙夷?怕他生起气来,那叫人心寒害怕的眼神?怕这一年多的分离,磨光了彼此间的熟知默契?也许都是,又也许……都不是。想不通,如何也想不通。林烨深深叹口气,失神的双眼遥遥望向源阳城的东北角——泓威镖行就坐落在那里。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