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店的神崎小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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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8月26日 《风俗店的神崎小姐》(1)夏夜之间 错过饭点的我坐在校内麦当劳的角落,眼前半软的薯条,凉透的汉堡以及被冰块过量稀释的可乐,没了食欲。 「所以,你去吗?」 我绝不算是个好色的人,即便持续着一周三次的自慰频率,去风俗店找过小姐,可仍认为自己绝不好色。 当潮提再去一次风俗店时,我犹豫了。 「我就算了,你们去吧。」 潮露出一副极为微妙的遗憾表情,看起来像是某种下意识产生的条件反射,我无法确定那是什么意思。 每次看到他这种表情,都难以相信潮实际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国人。 尽管他有着一个正统的日本名字,说着地道的日语,甚至连行为做派也近乎于真正意义上的日本人。 「OK,那下次有机会一起去。」 他背起挎包,向我点了下头。 「一定。」 看着潮离去的背影,我脱力的坐回座位。 咬住吸管,目光的透过眼前巨大的透明玻璃窗,百无聊赖的盯着来往的行人。 不知怎么,我没由来的想起了神崎小姐。 距离那次风俗之旅相隔了三个月,时间却将她的容貌印刻的越发清晰,这种诡异的错觉让我感到吃惊。 从没想过原来和产生过肌肤之亲的女生竟真的有如此大的魅力,仅凭那不到一小时的短暂相处,念念不忘到今天。 叹了口气,将视线再度转移到窗外。 阳光正好,下午3点的橘色恒星在狭窄过道三分之一处,均匀涂上一道金黄刺眼的痕迹。 空气中不知名粒子在痕迹上方蔓延,道路远端疾风吹过,卷起尘埃闯入其中,混杂着微小颗粒清晰描绘出痕迹的边界。 阳光凝结成一堵直通天际的高墙,将过道分割成两段,我坐在这头,望向另一边。 道路尽头的行人脸上带着稚气,我敢肯定他们是大一生。 那种介于成人与少年之间的朦胧感,使我总能在人群中轻易分辨出他们。 神崎小姐想必也是这样吧。 也许我误会了她,那只是她的演技;抑或是她真如我所想,是个刚入学的大一新生。 此时有恰好在某个教室,听着台上西装革履的老教授口齿不清的讲着无聊的微积分。 无论是哪一种,都与我无关。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通常喜欢用错过作为修饰,大多数的姻缘终其一生不得相见。 我不曾与她在合适的时机相遇,所谓的故事自然不可能发生。 世上的道理原本就是这样简单,一旦想通其中关节,很容易做到释怀。 打包好汉堡和薯条,将剩余的可乐分类扔入垃圾桶。 走出麦当劳的我突然开始胃疼,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把汉堡和薯条吃完。 无所谓,我的耐受力一向不错。 捂着肚子,踱步往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移动。 途径那条狭长过道时,我在阴影处站了一会儿,透过麦当劳那扇几净的窗户,静静看着不久前我坐过的位置。 「早知道跟他们一起去好了。」 那样大约还能再见到神崎小姐一面。 事到如今,才开始发现之前的决定有多失误。 「不好意思。」 「啊,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挡到路。 我让开位置,躬身离开。 有一个瞬间却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抬头看向对方。 平心而论,我短暂的人生中遇到过称得上美好的事物并不算少,譬如冬日的暖阳,盛夏的西瓜,早春的樱花和深秋的螃蟹,又或者是几年前看过的EVA新剧场版,上个礼拜刚吃过的豚骨拉面,以及我家楼下那只肥硕的狸花猫。 可将他们加到一块,都比不得眼前的景象。 光线里神崎小姐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双手别在背后。 及肩短发迎风飞舞,可爱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神情复杂的看着我。 遥远时空中折射出一道庞大的射线,将我和她分离出这个世界。 时光里那一尾名为命运的鱼,衔着我游向神崎小姐所在的河流彼端。 「你好,山田先生。」 「你好,神崎小姐。」 我等待的夏天,猝不及防,扑面而来。 大约5年前,当时我刚来日本。 常常喜欢和同住一间宿舍的男生闲聊,内容基本上涵盖了从文学到游戏,那个男生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你说zuoai是什么感觉?」。 通常在他说出这个问题后,我表现的都很沉默。 因为其实和他一样,我并不知道答案。 但以我多年自慰的经验来看,zuoai恐怕是没有右手来的舒服。 我总觉得将一个生殖器放入另一个生殖器中,和使用一个加热过的飞机杯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或许她更温暖,更紧实,那些轻声细语、情意绵绵的呢喃更具有生理之上的刺激。 我不清楚,这些位于我世 2022年8月26日 《风俗店的神崎小姐》(1)夏夜之间 错过饭点的我坐在校内麦当劳的角落,眼前半软的薯条,凉透的汉堡以及被冰块过量稀释的可乐,没了食欲。 「所以,你去吗?」 我绝不算是个好色的人,即便持续着一周三次的自慰频率,去风俗店找过小姐,可仍认为自己绝不好色。 当潮提再去一次风俗店时,我犹豫了。 「我就算了,你们去吧。」 潮露出一副极为微妙的遗憾表情,看起来像是某种下意识产生的条件反射,我无法确定那是什么意思。 每次看到他这种表情,都难以相信潮实际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国人。 尽管他有着一个正统的日本名字,说着地道的日语,甚至连行为做派也近乎于真正意义上的日本人。 「OK,那下次有机会一起去。」 他背起挎包,向我点了下头。 「一定。」 看着潮离去的背影,我脱力的坐回座位。 咬住吸管,目光的透过眼前巨大的透明玻璃窗,百无聊赖的盯着来往的行人。 不知怎么,我没由来的想起了神崎小姐。 距离那次风俗之旅相隔了三个月,时间却将她的容貌印刻的越发清晰,这种诡异的错觉让我感到吃惊。 从没想过原来和产生过肌肤之亲的女生竟真的有如此大的魅力,仅凭那不到一小时的短暂相处,念念不忘到今天。 叹了口气,将视线再度转移到窗外。 阳光正好,下午3点的橘色恒星在狭窄过道三分之一处,均匀涂上一道金黄刺眼的痕迹。 空气中不知名粒子在痕迹上方蔓延,道路远端疾风吹过,卷起尘埃闯入其中,混杂着微小颗粒清晰描绘出痕迹的边界。 阳光凝结成一堵直通天际的高墙,将过道分割成两段,我坐在这头,望向另一边。 道路尽头的行人脸上带着稚气,我敢肯定他们是大一生。 那种介于成人与少年之间的朦胧感,使我总能在人群中轻易分辨出他们。 神崎小姐想必也是这样吧。 也许我误会了她,那只是她的演技;抑或是她真如我所想,是个刚入学的大一新生。 此时有恰好在某个教室,听着台上西装革履的老教授口齿不清的讲着无聊的微积分。 无论是哪一种,都与我无关。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通常喜欢用错过作为修饰,大多数的姻缘终其一生不得相见。 我不曾与她在合适的时机相遇,所谓的故事自然不可能发生。 世上的道理原本就是这样简单,一旦想通其中关节,很容易做到释怀。 打包好汉堡和薯条,将剩余的可乐分类扔入垃圾桶。 走出麦当劳的我突然开始胃疼,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把汉堡和薯条吃完。 无所谓,我的耐受力一向不错。 捂着肚子,踱步往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移动。 途径那条狭长过道时,我在阴影处站了一会儿,透过麦当劳那扇几净的窗户,静静看着不久前我坐过的位置。 「早知道跟他们一起去好了。」 那样大约还能再见到神崎小姐一面。 事到如今,才开始发现之前的决定有多失误。 「不好意思。」 「啊,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挡到路。 我让开位置,躬身离开。 有一个瞬间却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抬头看向对方。 平心而论,我短暂的人生中遇到过称得上美好的事物并不算少,譬如冬日的暖阳,盛夏的西瓜,早春的樱花和深秋的螃蟹,又或者是几年前看过的EVA新剧场版,上个礼拜刚吃过的豚骨拉面,以及我家楼下那只肥硕的狸花猫。 可将他们加到一块,都比不得眼前的景象。 光线里神崎小姐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双手别在背后。 及肩短发迎风飞舞,可爱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神情复杂的看着我。 遥远时空中折射出一道庞大的射线,将我和她分离出这个世界。 时光里那一尾名为命运的鱼,衔着我游向神崎小姐所在的河流彼端。 「你好,山田先生。」 「你好,神崎小姐。」 我等待的夏天,猝不及防,扑面而来。 大约5年前,当时我刚来日本。 常常喜欢和同住一间宿舍的男生闲聊,内容基本上涵盖了从文学到游戏,那个男生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你说zuoai是什么感觉?」。 通常在他说出这个问题后,我表现的都很沉默。 因为其实和他一样,我并不知道答案。 但以我多年自慰的经验来看,zuoai恐怕是没有右手来的舒服。 我总觉得将一个生殖器放入另一个生殖器中,和使用一个加热过的飞机杯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或许她更温暖,更紧实,那些轻声细语、情意绵绵的呢喃更具有生理之上的刺激。 我不清楚,这些位于我世界外的体验,像是绮丽的光球,环绕在视野尽头,每时每刻在我眼前飞过。 我审视着他们,同时他们也如影随行的看着我。 然而,许多年后的今天。 那个男生无需再提出这样的疑问,在他交往过第三个女友时,估计答案早己失去了意义。 遗憾的是,5年的时间里,我依旧一动不动的将身体埋藏在寂寞的雪花中,静静的矗立在世界的中央,观察着那些不断飞逝的光球。 「没想到和山田先生竟然是一个学校。」 我拘谨的扶住眼镜,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里攥着咖啡杯,冥思苦想。 事实上,虽然是我邀请神崎小姐到这家学校附近的咖啡店。 事到临头才反应过来,我其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邀请她。 「所以你想说什么?」 她与我对视。 店门口风铃相互撞击,铜管发出空灵的响动。 店铺角落的玻璃瓶,开口处插着几根淡黄色的藤条,静谧的散发出薰衣草香气。 柜台深处的躺椅上,经营着这家咖啡店的老人,身子陷在黑暗之中,轻微喘息。 「其实...也没什么。」 我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对上她透明的眼睛,几乎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她眼里有能看透人心的纯粹,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纯粹。 莫名的,我察觉到神崎小姐在打量着我,极有力量的视线正在穿透身体,沿着灵魂缓慢临摹,直到彻底看清它的形状。 没法形吞自己现在的感受,硬要说应该是种悬在半空的不安,可这不准确,我能清楚的感知到那种脚踏实地的坚实感。 非要描述的话,宛如夜空下在大海中央漂流的皮筏,正前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脚下是颠簸不定的海浪。 正巧,迎面驶来一艘渡轮,刺目的探照灯打在皮筏,我被一览无余的展露,逆着光只看得见船头上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此时,神崎小姐就是那个举着灯的人影。 「你喜欢我?」 「不是。」 她这话让我心脏猛的被抓了一下,我变得紧张。 「那就是想跟我上床?」 我惊讶于神崎小姐竟可以如此轻浮的说出这样的话,这大抵要归功于她的职业,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我在记忆的疆域内搜索关于她的一切,那些可怜的片段似乎起不到作用,对于她我一无所知。 神崎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开始好奇。 「你要来我家吗?」 她低着头,手指摆弄着汤匙,汤匙碰撞在咖啡内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看着她的脸,我竟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 手心冒汗,口干舌燥。 嘴巴在我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作出了决定。 六岁时,我还是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稚童,却初次直面死亡。 那年母亲牵着我的手,我扶住冰凉的深棕色棺壁,伸长脖子,盯着躺在里面的人看个不停。 惨白的皮肤紧贴着骨头,血液和脂肪彷佛被抽干,留下一副包裹在肌肤之下苍老骨架。 萎缩的五官平静而毫无生机,眼眶凹陷,干练的短发打理的整整齐齐,中山装从上到下被烫熨妥帖,枯藁的手掌放在两侧。 宛如一具精美的标本。 我看着他,他闭着眼。 「爷爷为什么还在睡觉?」 我开口问母亲。 母亲露出悲伤的表情,抿着嘴摇摇头。 我不明白,年岁尚小的我理解不了生命竟有终点。 天真的认为,人只会在睡着时才会闭上眼睛。 可爷爷为什么从来不曾醒来?跟在冗长的仪仗队后,越过漫长的盘山路,注视着那副不断起伏的棺材,我问自己。 一锹锹土掩埋掉棺材最后一角,地面重归平整,在新竖起墓碑上,爷爷的生平只剩下简单的两行字——生于一九四八,卒于二零零五。 高空之上的云层被燃烧殆尽的宝钞复盖,一同变成坟前香炉里那层薄薄的余烬。 众人的哀思缓缓升腾,最终化为一场连绵不绝的细雨。 我躲在雨伞里,突然意识到,原来死亡代表永远的沉睡,而我们每时每刻都在不可避免的走向死亡。 十二年后,李明的葬礼上,我再次想起坟前涌起的这个念头,并且愈发深刻。 我和李明究竟算是哪种意义上的朋友呢?我从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不过就算有,青春期的疑问大多数都是没有答案。 比如上个星期的实习老师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班上的某个女生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这些问题的答案,时隔多年后的我依旧不清楚。 「你见过死人吗?」 李明双脚悬在天台上,仰头喝了一口产自青岛的啤酒。 「见过。」 他胡子拉碴的狼狈模样,让人难以想象竟然只是比我大2岁。 「感觉如何?」 我无法回答,这是个注定没有结果的话题。 「 我不知道。」 「也是。」 「那你见过吗?」 「大概吧。」 「你呢,什么感觉?」 我坐在他旁边,注视远方仅有的几家灯火,以及漫天繁星。 李明没有说话,想到了什么。 话题无声无息的中止在了夜空里,他沉默的喝酒,我盘着腿静静地听着他吞咽啤酒的声音。 一些破碎的情感伴随着酒气散发到虚空中,萦绕在李明周围。 「没什么感觉。」 他如此说道。 那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在李明的葬礼上,我想起了最后与他见面时的场景。 葬礼上我听人说,李明是个孤儿。 父母死于一场车祸,只有他在车祸中活下来。 一直以来,似乎都认为自己也应该死在那场车祸,不止一次尝试自杀,唯有这回他成功了。 这些事情,我从没听他提起。 站在棺材前,第一次瞧见李明络腮胡之下的面吞。 一张清秀白净的脸,真他妈干净。 最^新^地^址:^ YYDSTxT. 这样的人为什么选择服用安眠药这种痛苦的死法?我仔细的端详李明的遗吞,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象着他死前扭曲的神情,巨大的恶心感将我包围。 我捂住嘴巴,大口的喘着粗气,不可抑制的愤怒顶住我的脑门,挤压心脏。 我弯着腰,拧着眉,握住棺材的边缘,久久不能平静。 李明,你就是个臭傻比。 我咬牙切齿。 「你怎么了?」 过去和现在拉成一条笔直的通道,我被迅速从回忆中推出。 坐在沙发上,神崎小姐端着水杯,错愕的站在原地。 我看着神崎小姐,她身后的镜子里的我,泪流满面。 「想到了一些事情。」 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想要当作没发生过。 神崎小姐显然不打算放过我,她将杯子塞入我手里。 不等我提出疑问,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物件,撕去外皮,露出黑色的瓶身。 琥珀色的酒体缓缓从瓶口倒入我手里的玻璃杯,在自己杯中同样倒了一些,颇为恶意的与我碰杯。 「我喜欢听故事。」 可讲故事是需要时机的,就像吃雪糕最舒服的日子一定是在盛夏,秋刀鱼最肥美的季节只有秋天。 神崎小姐是个敏感的人,应该说女人都是敏感的,特别是她从事着一项要与诸多男性打交道的职业。 这个道理,我想神崎小姐比我清楚。 她看出我的心思,自顾自的喝了口酒不再追问,拉起裙边,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 「你真有意思。」 「有意思?」 我抿了一口,苦涩的酒精转眼扩散到口腔各处,灼热的刺痛从食道延伸到胃部。 「你难道不想跟我上床吗?」 不,我想。 我看着她的眼睛,诚实的回答。 「想。」 「你骗人。」 「也许吧。」 其实神崎小姐是对的,我真的不想与她上床。 确切地说,在几分钟前就彻底失去了兴致。 不止一次,在我回忆起李明时,大脑控制情感的区域会短暂的失灵,陷入某种微妙的寂静。 越是逃避,越会在不经意间回忆起有关于他。 正因为如此,我才厌恶李明,从他葬礼那天开始。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趣。」 脑海中闪过几个人名,纵观我短暂的人生,这几人姑且可以称之为广义上的朋友,关系在那之上的则是李明。 这句话,恰好他曾经说过。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无趣了。」 「定义?」 李明靠在公园长椅上,伸长脖子,对我的话表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如果有趣是指居高临下的冒犯,那我大约算是无趣。」 「你这一点,就挺无趣的。」 「哪一点?」 李明在长椅上笑得直不起腰,我感到莫名其妙,不觉得自己讲的话有可笑之处。 「真正有趣的人,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何以见得。」 「我就不这样说话。」 我嗤笑一声,只当他没说过这话,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缺乏幽默感的人。 同样,也不认为李明确实比我有趣。 这个看法直到今天,依旧如此。 「没有。」 闷头干了杯中剩余的酒,辛辣的口感惹得我直皱眉,我想结束这个话题。 「你又骗人。」 我没有否认,昏昏沉沉的靠在沙发上,关节开始隐隐作痛。 盯着天花板上的白色墙纸,试图集中被酒精控制的注意力。 「没人敢保证自己从不说谎,你只说真话吗?」 神崎小姐面带微笑,我富有攻击性的言语,没有让她流露出任何不快。 「但没有人只说假话,不是吗?」 我得承认,她说的没错。 我今天说谎的次数比往日要多。 「不过,你这话也有道理。」 她轻轻晃动杯中,冰块撞击玻璃内壁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午后格外鲜明。 呷了一口酒,稍微坐的和我近了些。 立时闻到一股清新的皂角香气,我不确定,或者是种不知名牌子的沐浴液?「你说人在什么时候最喜欢说谎?」 「主客观不一致时?」 我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还是将自己临时得到的想法告诉了神崎小姐。 她摇摇头,小声笑出声来。 「不对?」 「你一定很少被骗。」 「怎么会。」 我常被骗,况且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没有上过当的人吗?「说谎如何需要理由?」 神崎小姐煞有其事的说,认准自己的理论,表现得底气十足。 不自觉的摇晃身体,我们肩膀互相碰撞。 她浑不在意的贴近我的身体,将头依在我的肩头,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你知道伊东这个地方吗?」 半晌,神崎小姐再度开口,话语飘忽的穿过暧昧空气和浓重酒精,在半空中盘旋。 「伊豆旁边?」 多年前读过一本书,好像叫伊豆的舞女。 伊东和伊豆既然只差了一个字,应当相距不会很远。 「嗯,比伊豆更靠近大海的一个小镇。」 「靠海啊……说来,我的老家也靠近海边。」 「在中国?」 「对啊,一个南方叫乐清的城市。」 爷爷去世以后,有十几年没回过乐清。 家乡早已模煳成了一个地名,隐约在某个角落里陈列。 它明明离我很远,却彷佛刻印在我骨头里。 以至于从嘴里说出这个名字,即陌生又熟悉。 「‘乐清’...名字真怪。」 她用蹩脚中文口齿不清的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酒精麻痹了舌头,抑或是中文发音太复杂,总之我是听不出来从她嘴里蹦出来的,和我说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词语。 「哪有?」 「你很喜欢自己的家乡?」 「喜欢倒也谈不上,没有理由讨厌。很少有人会讨厌自己的家乡,毕竟是生养自己的地方。」 「这话说的太绝对。」 「难不成你很讨厌?」 我的话开启了某种机关。 她用脑袋顶了一下我的肩膀,借力坐直腰板儿。 拿起桌沿边上的七星,抽出一根放在嘴边。 「介意吗?」 桔色火焰临近烟丝时,神崎小姐看向我问道。 「随意。」 我不喜抽烟,极少喝酒,唯一的不良嗜好只有手yin,大约可以算作老实人。 我这样的人在恋爱市场上一直是没有吸引力那一挂。 女人在寻找异性方面,大多是感性高于理性,她们需要澎湃的费洛蒙,激昂的呐喊和无法停止的狂欢。 看着神崎小姐老练的动作,不知道她是否如此?烟雾缭绕在我与她之间,我努力睁大双眼却什么都看不清,朦胧的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视线内她混沌成一个人形色块,左右摇摆。 不久,她身子停止摇晃。 手掌撑着额头,蹙眉回忆。 「高二那年,我时常听班上转校生提起她之前的东京生活,形形色色的人或街道活像是梦中的场景。大家都醉生梦死、自由自在的活着,我打心底里向往那种生活。」 她猛嘬了口烟,不过瘾似的接连吸了好几口。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偏偏我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没日没夜的为了生存艰难的活着。每当我这么埋怨时,少不得要多骂几句我那人渣老爹。」 她夹着烟的手按了按眉心,继续说。 「从他抛下我和母亲起,这个家只剩下一片废墟。我和母亲守着这片破败的断垣残壁,艰难度日。那段时光里,我打心底里讨厌那个家,讨厌那个小镇,连带着把母亲也一并厌弃。」 香烟燃烧的剩下最后一小节,神崎小姐按灭火星。 「这么说虽然对不起母亲,可假如她没把我带到世间,我何苦受这样的罪过。」 「所以你离开了伊东?」 「嗯,原因之一吧。」 「真可怜。」 「没什么可怜的,我现在活得自在的很。」 「我说的是你母亲。」 神崎小姐惊讶的转头,张大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觉得我自私?」 「没有人不自私,程度不一样罢了。」 我往嘴里倒了一块杯子里还没完全融化的冰块,牙齿用力咬碎,发出咔咔的声音。 稍微驱散酒意。 「可我的确很自私。就这一点上来说,我和我那个人渣父亲如出一辙。」 「基因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凸显它的强大。」 「没错。」 最^新^地^址:^ YYDSTxT. 她可爱的笑了笑。 「那你呢?为什么来日本?」 「我?」 我头脑不太清醒,费力的转动思维。 「这有点说来话长了。」 「时间还很多。」 神崎小姐说的没错,尽管此时已临近黄昏。 窗外荒无人烟的居民区尽头,夕阳被地平线压缩成一条看不到无边际的直线,漫射出的昏沉暮光把几近透明的天空熏染成错落有致的酒红。 乌鸦一如既往落在铅灰色电线杆顶端,抖动羽毛歪着脑袋四处张望,张大黑喙发出令人生厌的啸叫。 这光景同我刚来日本时一般无二,不同的是,当初我无论如何想不到未来的某天,会和一位风俗女郎同处一室,相互倾吐埋藏在心底那些快要风化成沙粒的记忆。 以平时的酒量,今天能保持清醒几乎算得上是超常发挥。 我实际上难以确切回想起离开中国之初,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后来是如何下定决心。 之所以选择日本,不存在特殊的原因。 日本没有吸引我的地方,乐清却有我必须逃离的东西。 自李明死后,我常常臆想自己浸润在失真的电波中,无处躲避的绝望缓慢的侵袭周遭,我失去确认事物之间距离的能力。 强烈的错位感彷佛置身在失焦镜头里,除了自己余下净是不可理喻的方形像素。 这种施加在身上的错位感,促使我离开乐清,越远越好。 我开始断断续续向神崎小姐聊起李明。 灰蒙蒙的疆域里,密集的点连成线,顺着记忆边缘勾勒出一段清晰的图像。 「不想说的话,没关系。」 夕阳几经挣扎,没入水平线之下,街角漆皮脱落的路灯闪烁,发出温和亮光。 幽暗中神崎小姐屈膝蜷缩在沙发角落,手掌合握玻璃杯,眸子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我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夜幕降临,记忆里那晚天台上空掠过的急风一路狂奔,辗转千里来到我面前。 「你说葬礼究竟是给活人办的,还是死人?」 我问她。 「以前家中老人去世,我帮过忙。请了葬仪社的人来,忙前忙后花了不少钱。」 她放下杯子,手指弹了弹烟盒,抽出一支七星。 不明所以的笑了两声,火光燃起。 「那个老太婆生前搅得家里鸡飞狗跳,唯有死后难得安静。说来说去,名义上的亲属关系外我和她无甚感情。她死后是风风光光,徒留我和母亲受苦受难,如何想都应该是给她办的。不然,我对着她的遗像,怎么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够冷酷的。」 「我一向如此。」 神崎小姐咬着香烟,盘坐在沙发上,一副老爷作派。 「不被任何事物牵绊,是一种稀缺能力。」 「我说不好,可能真如你说的那样。」 她手指卷动发尾,吐出一团白烟。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 说完,陡然陷入安静。 空寂的房间内仅剩下呼吸声和呛人的尼古丁味。 侧耳倾听,时钟秒针规律的跳动,我开始一遍遍默数,直到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松弛,长舒了口气。 「来日本之前我计划过去非洲,可说实在的,我根本不知道非洲到底什么样子。印象中应该是一片荒茫无际的草原,随处可见野马犀牛,草丛深处躲藏着狮子,河流里鳄鱼潜伏,干燥荒芜之余满是勃勃生机。」 「结果没去?」 「总要考虑现实问题嘛。除了非洲土着,莫不是惟有苦行僧方能忍受那样的磨练,我自认难以做到。」 「真有自知之明。」 我咧嘴笑笑。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逃避现实,何必为自己找罪受。」 「逃避现实?」 我点点头,手指把玩着玻璃杯,脑子里组织语言。 「我高中那会儿,朋友不多。一来是因为性格使然,纵使契机不少我老不大愿意迈出第一步。要说害羞肯定不是,主要是怕麻烦。二来作为转校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主动破圈。这种情况不是常有的吗,错过交往的正确时机,再想融入圈子,几乎不可能。高中生那点心思,甚至做不到坦诚相待,我懒得费劲心思,索性不去做无用功。」 「不好过吧。」 「至少遇到李明后的日子,说不上难过。」 「李...明?」 神崎小姐艰难的重复,我发觉她的尾音老是不自觉地上扬,很有趣,禁不住笑出声。 「高二认识的一个朋友。不同于普通意义上的朋友,也许叫挚友更准确。和他的关系,事到如今我还是弄不太懂。只是往后却没出现过和他一般的人物,人生的际遇真是琢磨不清。」 「最离奇莫过于和他初识的场景。说来也怪,平时校内那栋废弃教学楼天天经过,竟没生出过任何想法,唯独那天好奇心异常的旺盛,非要上去转转。推开天台那道铁门后,才发现早有人先我一步。那个人就是李明。」 我缩了缩脖子,喉咙干燥难忍,停了下来。 「有喝的吗?除了酒以外。」 神崎小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足音清脆,临近冰箱时顺手打开屋内照明。 旋即,四面八方的白色光芒包裹视界,我短暂失去了视觉。 「乌龙茶可以吗?」 「最好不过。」 往嘴里灌入大口茶水,眼睛适应了明亮的环境。 看着神崎小姐白皙的脚趾,继续说道。 「形吞李明是一个难事,他绝对称得上一般意义的帅哥,即使以他邋里邋遢的行为举止来说。可如果要具体描述他究竟哪里不一般,哪里不同寻常,是件难事。世界上专有这么一类人,没什么值得说道,一眼足以留下印象。李明就是这一类人。」 「自那以后,我时常爬上天台,李明总是准时出现。在我有印象以来,他只缺勤了一次。与遗弃多年的教学楼里的墙面、天花板和地砖一样,每时每刻稳固如旧的存在。像只加班猝死的教职人员变成的地缚灵,时刻被生前的怨念感召,徘徊于此。」 「真是个怪人。」 神崎小姐双手抱膝撑着脑袋,歪头望向我。 「哈哈。」 喝了口乌龙茶。 「那家伙各种方面都是一等一的怪咖,无怪乎你会有这种评价。」 「然后呢?」 「然后他就死了。」 停顿片刻,我感受着胸口平静跳动的心脏,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悲伤。 「毫无征兆,他的生命戛然而止。」 李明的死,带走的不止是那口上好的棺材、烧得呛人的纸币、鲜艳夺目的寿衣,连带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挖去,残余下来一个明确清晰的黑色空洞。 神崎小姐五官悲伤的扭成一团,手掌复在我腿上,无言的与我靠在一起。 这是她的温柔,我知道。 「你没事吧。」 我表现的太过冷静,她担心问。 摇摇头,声音平稳。 「有时候我也会想,令一个人不堪重负到甘愿去死的生活得是什么模样?世上哪有比活生生的死亡更加恐怖的事情。」 「你不明白?」 神崎小姐面目重新舒展。 「简直快成了我的心魔。」 「唉。」 「怎么了?」 「没什么。」 「你觉得呢?」 她一脸疑惑。 「死或生,哪一个更痛苦。」 「这话倒像中世纪戏剧里的台词。」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我拉长音调,朗声宣读莎士比亚写下的着名台词。 神崎小姐捂住嘴巴,闷声憋笑。 我念完也跟着笑。 「对我来说,活着更加难熬。」 我看着她头顶柔软发丝盘成的涡旋,开口问她。 「那你一定想过自杀。」 「大概吧,可能真考虑过就这么死掉,到底是舍不得这条命。难道你没想过?」 她估计认为我这样深入思考过生死的人,绝不可能一次都没动过一了百了的念头。 恰恰相反,我可是实打实的贪生怕死之辈。 「没想过。至少在体验过所有快乐之前,我不想死。」 「真贪心。」 「没有人不贪心。」 手掌轻柔的扶住神崎小姐的后背,除了温热的触感外,再无其他。 她曲身抬头,眼神湿润,瞳孔中荡起一波接一波的涟漪,从中心到边缘,连成一片透亮的光泽。 我彷佛看到早已过去的梅雨仍然在她周围凝聚,潮湿的、默默的积蓄着力量。 感知到蓄势待发的事物正在发生变化,我俯下脸庞。 她心照不宣的闭上眼睛,嘴唇时隔数月再次交迭缠绵。 乡村干爽的风带着泥土的腥香在我们身边穿梭。 比天际更加遥远的另一边,光球闪耀炫目的流彩在眼前迸发,我无数次触碰神崎小姐柔软的嘴唇,彼此印证。 位于厚木市远郊的公寓,目力所及到处是田舍农地,规整的深褐色方格均匀的遍布公寓周围。 蝼蛄阴沉的叫声刺破土壤,直插入夜空深处。 没人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几秒?几分钟?她喘息的靠在我怀里,仰头笑着问我。 「要继续吗?」 这是种信号,代表什么无需解释。 「好。」 我清醒的回答。 白炽灯透过神崎小姐轻薄的连衣裙,投射出玲珑有致的阴影。 她拉着我走向卧室,关上客厅仅有的照明后,整个空间再次陷入黑暗。 我坐在柔然的床垫上,不知名的幽香萦绕鼻尖。 月光下,窗台边镀上一层寡淡的银辉。 转头面朝神崎小姐,她双眸定定地看着我。 我没有犹豫,双手轻而易举剥去所有衣物,白皙透亮的肌肤晃得我一阵失神。 神崎小姐双手放于两侧,极具诱惑的年轻rou体毫无遮拦的展现出来。 胸前陡然而升的丰润rufang,平坦光洁的小腹,毛发稀疏的下体。 尤盛两个月前的美丽,无法置信她是如何保持住这种介于少女与成人之间的青涩。 「好看吗?」 神崎小姐狡黠的展开双臂。 「美极了。」 搂住她的腰,近似呢喃的回应。 她抱着我,不置可否的将头埋过脖颈,轻咬了一口。 「油嘴滑舌。」 相较于初次见面的驯服,交谈时的成熟,此时的少女心性,哪一方才是真正的她呢?或者谁都不是?我看不懂神崎小姐。 掌心纤细的触感始终提醒我,拢在身下的女生是如此娇小瘦弱。 撑开双腿,借着月光仔细端详。 浅浅的细软毛发孤立于此,这让我记起前年冬天家附近公园里几株半死不活的绿植,每每觉得它必然活不到春天,来年依旧如故。 「看够了没有?」 「没有。」 她手指赌气的掐了一下我的胳膊,我觉得好笑。 手指轻轻触碰神崎小姐的下体,湿润、guntang,不费力探入深处。 扶住下体,我尽量轻柔的插入其中。 刹那,快感福至心灵,内心长久以来的空洞如海浪拍击礁石,发出宏大回声,不停震荡。 我扭动身体,由慢至快的动作。 中途,她拍了拍我的手。 「慢点。」 「不舒服吗?」 「不是。」 神崎小姐脑袋埋在枕头里,小声呜咽。 「没事吧?」 「继续。」 她闷声说。 我遵循本能,不断深入,射出,再深入,再射出,接连3次直到彻底筋疲力竭。 神崎小姐一声不吭的咬紧牙关,只愿发出微弱的喘息和细碎的呻吟。 微光里,我环抱神崎小姐的双手摩挲她鲜活跳动的脖颈,缠绕指尖的滑腻汗液蒸发升腾,挥发出奇特的味道。 「还来吗?」 神崎小姐问道。 「不了。」 仰躺床上,望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闭上眼睛,消散许久的酒气涌上心头,驱散掉所剩不多的疲倦。 我木然凝视上方圆形顶灯,神崎小姐平缓呼吸。 「有点睡不着。」 「去阳台坐会儿?」 她提议道。 「好。」 简单穿上衣物,我与神崎小姐搬了两张椅子坐在阳台。 七月已是入夏,晚上却说不出的凉爽。 公寓外的世界漆黑一片,路灯成为仅存信标,孤零零的整齐排列延伸至路尽头。 坐在阳台的我们守在黑暗中心,眺望远方。 「真凉快。」 凉风带走多余的热量,连心底的躁郁一并平息。 农田角落响起的虫鸣,相较于几小时前弱了许多,仍不乏声嘶力竭的鸣叫。 「你是第一次?」 神崎小姐弯起一条腿在椅子上,下巴搁在膝盖上。 我并不吃惊,以她的职业素养,若是没发现才是怪事。 「如何,作为处男的第一次来说。」 「还不赖。」 「我还挺有天赋的嘛。」 她噗呲一声歪头笑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 神崎小姐侧脸对我,目光全然没有在我身上,一动不动地看向前方。 我朝着她目光方向看去,深邃夜空下繁星点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在想什么?我顿觉烦躁。 「对了。」 神崎小姐伸出手。 「没付钱呢?」 「呃...」 我措手不及,窘迫地上下翻找,掏出昨天便利店买水剩下的5円。 「拿一下钱包。」 没等我起身,她快速拿走那枚硬币。 风卷起神崎小姐的短发,发丝飘散在耳边。 嘴角弯起,脸颊两边各露出一个可爱的梨涡。 举着硬币晃了晃,然后眯起眼睛。 「多谢惠顾。」 她说。 远离直射点的南半球正值冬季,与之相反的日本则处于夏季。 在这说不上炎热的夏夜,我意识到一件事。 我喜欢神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