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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各种声音,都往孟千姿耳朵里灌。她拧着眉,没说话。不大可能是借风水,因为两口棺材的用料和形制看起来都差不多,像是同一批制作出来的,粗糙得一无二致。还继续挖吗?她想起这一路的辛苦,一根一根线头地捋,好不容易才捋到这儿,此时放弃了,怕是得怄死。妈的,继续挖。孟千姿深吸一口气,说了句:“再拿香!”她照例带着人持香三鞠躬,这一次,也不啰嗦那么多场面话了,只说了句:“两位做邻居习惯了,要迁一起迁,大不了原样回填,再给两位赔上十年八年的香火钱。”插完香头,她把路三明叫过来,吩咐他拨两个人过去,专门看守挖出来的棺材。把棺材挖了一半的这干人重又下坑,只是这一次,劲头没先前那么足了,都挖得很沉默,一时间,场子里只余粗重的喘息和铲尖压进密实土中的轻响。江炼往场子外围走了几步,把刚刚发生的事向神棍说了。要说神棍,对各类玄异的传说典故那是如数家珍,但对丧葬礼仪什么的,就有点一头雾水了:他从没听说过这种棺下还有棺的情形。至于这棺材是什么年代的,他也没头绪:“原始氏族时期,是墓葬坑,就是一个氏族的男女都往一个大坑里填。但到黄帝的时候,就已经有棺椁了,所以地下发现一口棺材,还真不好说是什么时候的,你走近去看看,棺材上会不会有什么雕花啊、图漆啊……”江炼劝他死了这条心,第二口棺材虽然还没出土,但目测和第一口差不多,都很粗糙,别说雕个花刻个字了,连边都没怎么刨平呢。再等了会,第二口棺材也挖出来了,坑已经有一人深,抬是抬不出来了,一干人接麻绳悬吊,又抬又顶又拽又喊号子,这才把棺材弄上来,然后非但恭敬、甚至是有些畏惧地,把这棺材和上一口并排停放。两口棺材,黑压压杵在那儿,看得人极其窒闷。第二拨人中场休息,第一拨人又下了坑,看了眼时间,都快午夜了。这种时候,在阴森森的山里,挖出两口棺材来……孟千姿后背泛起阴凉,不觉咬住了下唇。江炼过来,给她递了瓶拧开的矿泉水,但没说什么:他知道,孟千姿已经有压力了,此行最好能挖出点什么来,若是最后以连挖两口棺材收场,势必大跌脸面。坑下的人已经没法把挖出的土给甩飞上来了,坑沿站了一圈人,用麻绳和帆布结成简单的吊袋,把一堆堆的土给吊上来。孟千姿一仰头,咕噜噜喝下大半瓶,微凉的水顺过喉管,进了肚腹,给她郁结的内火降了点温,喝完了,她用手把瓶子上半截捏得哗啦响:“我还就不信了,有本事,再给我挖出一口棺材来。”江炼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段太婆造访过五百弄乡之后,曾经几度玩‘失踪’——她结识了阎罗,又调了凤凰山的山谱,肯定也来过这儿,有阎罗提供的线索,她不难发现凤凰右眼。你说,她当时,挖过这儿吗?”不待孟千姿回答,他自己先摇头:“应该没有,这儿不像挖过的样子。”孟千姿给他扫盲:“挖过的土和没挖过的土,短时间内是能够看出差别,但你别忘了,我段太婆即便挖过,也是在四十多年前。”“四十多年了,雨打风吹水浸虫钻的,哪能看得出来挖没挖过?而且,如果是我段太婆挖,一定会回填得相当完好——这是山鬼的规矩……”话刚落音,坑下传来貔貅近乎崩溃的叫嚷声:“孟小姐,又是一口棺材,第三口了啊!”卧槽,孟千姿差点要气笑了,又来一口,这是要叠罗汉吗?她走到坑沿去看。这坑已经两米来深了,坑底露出一口棺材的盖面来,从那色泽和材质来看,和前两口还是一样的。孟千姿的心头掠过一丝冲动:她真想把这些棺材都起了盖,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玩这套把戏。但思来想去,还是忍了:挖人坟茔已经是失德了,起人棺盖就更过分了,好比私闯民宅还剥人衣服,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坑下的山户差不多已经放弃了,虽说体力尚存,但心理那道线都崩了,一干人或倚壁而立,或一屁股坐倒在地——但都不约而同,把脸朝着她,脸上是同一句询问。还继续挖吗?貔貅哭丧了一张脸:“孟小姐,要是这样一口口棺材挖下去,挖到天亮也挖不完啊。”神棍在那头听说,又挖出了一口,也是半天无语,末了问江炼:“你看那情形,还能继续挖吗?”江炼低声说了句:“山户们开始有情绪了,不过,要是千姿强硬要求,应该还能继续挖。”神棍沉吟了一下:“三口棺材,这么直上直下一字排开,不像是任何丧葬仪式,倒像是故意的,有点邪术的感觉,我也说不准棺材的数量到底有多少,但古代有种说法叫‘三三不尽’。”“表面上看,是说一除三永远除不尽,其实暗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意思,三就代表了无穷无尽,如果真的是某种术法,以三口棺材代表无数口,但这第三口,应该就是最后一口了。”不过他也只是猜测,不敢做定论:“要么,你跟孟小姐说说,再坚持一下?”江炼嗯了一声:“都到这地步了,不继续太可惜了,功亏一篑,我跟千姿说说看吧,实在不行,让山户休息,我再往下挖。”神棍激动:“也加我一个,我也去。”江炼笑了笑,收好步话机,抬头看时,估计边上的山户已经揣摩出孟千姿不会轻言放弃了,又在递头香给她。这一次,她连接都不接了,厉声说了句:“事不过三,我倒要看看,这坡地里,还能耍出什么玄虚,给我再挖!”又扭头看路三明:“你下,把挖不动的人给换上来,你也挖不动了,我替你。”路三明听她语意坚决,哪会有二话,抓了把锨铲就下去了,江炼觉得,自己也该带个头,从地上捡了把备用的,也下坑了。众人一看,就差大佬亲自撸袖子上阵了,这是动真格了,当下不再磨叽,又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很快,又到了起棺的时候。一般的做法,是一铲自棺底沿边处铲入,使得棺材彻底松动,但一铲子下去,居然发出了刺耳的铿锵之声。江炼觉得奇怪,蹲下身子,伸手拂开浮土,只觉入手冰凉。而对面那几个人,已然看出了端倪,惊愕之下,说话都结巴了:“这是铜,青铜吗?浇铸的?”这口棺材,左右前后及上面都还是正常的,唯有下底面,是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