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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猜测,九公主可能失去了从前的记忆。”那太医说完,又接着补充:“方才公主情绪极不稳定,微臣也不敢再问什么话,皇上等会明里暗里问几句,若真的都记不得了,大致就是微臣所说这种情况了。”“不过皇上也无需担心,这失明与失忆都由脑后淤血所致,淤血一散,便会恢复如初。”严褚转动几圈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对苏家的厌恶升到了最顶点,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有些疲累地阖了阖眼。也没阖多久,他便又撑着回了内殿,床榻上缩着的小姑娘两条细长的胳膊环着双膝,清茶在一侧劝了不知多少句,愣是一口药也没喝。元欢终于嗅到某种熟悉的味道,抬眸朝前方看去,视线所及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微微侧首,拖着软软颤颤的尾音唤他的名。“……严褚?”严褚心尖突然像是被羽毛拂过,后脊骨窜起一串酥麻,他冷硬的眉目柔和下来,自若地接过清茶手中的药碗,坐在床沿前,随后遣退了殿里伺候的人。“欢欢,是我。”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此文日更,每天凌晨十二点更新,若当日有事不更,第二天双更补上。☆、第12章还记得他,想来不是太医所说的那种情况。严褚凝眉细望,鹿元欢巴掌大的小脸上尚还蜿蜒着两条未干透的泪痕,他心底无奈叹息一声,将药碗放下,拿了帕子一点点细细擦干,她极细微地瑟缩一下,迷迷蒙蒙地望向南边进风的镂空小窗。她听见了外头清脆的鸟鸣,一声接一声,风虽带了些凉意,可仍算得上是温柔的,全不同于梦中北风呼号,大雪飘飞的凄怆悲肃。她终于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堕入另一轮黑暗里。严褚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稍显笨拙地端着药碗,吹凉了送到她嘴边,宽大的袖袍上明黄的边垂落在她白嫩细腻的手背上,元欢有些痒,便将手缩回了被里,同时偏头,正正躲过了那白玉勺里的苦药汁。严褚将她的动作全收于眼底,以为她又来了脾气,半分不想见他,一时之间除了苦笑,也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他克制着情绪,不轻不重地道:“将药喝了,病好了,朕自不会来烦你。”元欢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下意识地就想瞧他的神情,只是目光所及,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眼眸中的光亮神采便渐渐的又黯了下去。严褚将玉勺放到她血色尽失的唇边,瞧着上头甚至都干得起了皮,心头顿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语气也不受控制地重了几分,“平素对朕耍威风的劲去哪了?琼玉楼是你自个的地盘,一个没名没份的世家贵女,仗着几分太后的势,就能将你欺负成现在这幅模样……”苏槿敢仗着太后的势欺负到琼玉楼去,她鹿元欢就不能搬出他来压制回去?她明明知道,真要出了事,他定会如同以往每回一样,心甘情愿地给她撑腰,给她兜着。最叫人心寒的是,那日那番话过后,她竟真能做到恩断情绝,一笔勾销的地步,明知苏槿此去,必是来者不善,她却宁可自己一力扛下,也不屑搬出他来。这些话藏匿在心底最深处,太过卑微与阴暗,他断然说不出口,能说出口的却又硬生生被那双美眸中聚拢的雾气逼得咽了回去,最终认命般在心底微叹一口气,对她道:“先将药喝了,凉了便减了药效。”元欢鬓边几缕碎发垂落,遮住她小半边清妩侧脸,微光在她眼中跳跃浮动,元欢迟疑片刻后,还是就着那白玉勺将气味浓烈的药吞进了喉咙里。那苦味从舌尖蔓延到了心里,严褚喂一勺,她便乖乖含一勺,一碗药不多时便见了底,末了,严褚替她擦了嘴角,又塞了颗蜜枣给她含着,声音温和不少,“只要每日按时服药,遵医嘱,两三月便能瞧见东西了。”说罢,他在那双勾人的杏眸里,清楚地瞧见了自己的模样,素日最爱干净的男人已然生出了青黑的胡茬,他勾勾唇,想着还好她瞧不见他此刻的狼狈样。不然还指不定如何个嫌弃法。“你只管静心养伤,此次发生的事,朕会公正处理。”说什么公正,实则从命人将她抬来建章宫的那刻起,他的心就偏得没了边。说罢,严褚从床沿起身,低声唤来一直静候在外头的清茶,冷然吩咐:“照顾好公主,没有朕的命令,无论是谁,都不准踏进建章宫内殿。”“太后亦然。”这便是准备离去了。元欢紧紧皱着眉,在听到眼睛能恢复后方松了口气,却又被男人这般疏离淡漠的话语和态度惊得一愣。梦中,明明不是这样的。她实在是记不清楚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就是此刻后脑勺上鼓起的包,她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但她记得他的名字。她记得严褚上回给她喂药的时候,脸上挂着散漫又温和的笑,她自幼是怕苦的,他便命人备一碟子蜜饯和几碟她欢喜的糕点,每吞下一口药,便奖励似的塞一颗到她嘴里。而她十分冷漠地别过头,不屑一顾。元欢迷蒙地眨了眨眼,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自己之前做了什么错事,叫这人觉着不喜了还是其他的原因,这才有了这般的态度转变。总归他要走,她就是极不安的。元欢原就坐在床沿边,又闻着那竹香还在跟前不远处,于是就在男人话音才落下,步子还未迈开时,她便颤颤地下了榻,十根手指头摸索着探到半空,情急之下难免疏忽了脚下,所以触地就是踏板上的空坎。脚下一落空,人也跟着往下跌,元欢小小地惊呼一声,跌入一个厚实的胸膛。青竹香在鼻尖弥漫,元欢闭着眼,乖乖地任由男人抱着,又伸出一只胳膊,虚虚地环着他的脖颈,严褚默不作声地将她抱到床榻上坐着,声音不觉严厉几分:“乱跑什么?”元欢嘴角蠕动几下,昂着张惨白小脸,显得格外楚楚可怜,就连声儿都是娇颤颤的,极轻地飘到严褚的耳朵里。她问:“你是不是要走了?”严褚怀中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木棉香,面对着她这般突如其来的问话,并没有马上回答,倒是元盛笑着对元欢解释:“公主有所不知,这两日皇上担忧您的病情,亲自守着,已落下了许多折子没批。”元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泪珠子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一颗打在严褚的手背上,她也不说话,也不瞧着他,恍若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元盛头一回见到鹿元欢这般收放自如的哭技,被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头皮炸开,挪着步子隐到严褚身后,再不敢多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