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万念俱灰
夜色深深，不远处墨林的尽头，璇玑宫的白墙黛瓦隐隐若现。 旭凤走到门前，伸手正要轻叩，那紫檀门却已不推自开。 润玉正坐在院中石凳之上，端着一个青瓷茶杯浅浅抿茶，一身绢白的衣裳盛过皎月。 旭凤看得怔了怔，心中微涩，只觉白得有些刺眼。 润玉抬眼望向旭凤，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面上却是毫无表情，淡淡开口道：“这个时候，二殿怎么来了？” 旭凤回过神来，默默在润玉面前坐下，斟酌道：“兄长不请我喝一杯？” 润玉面无表情的挥手将茶变走，冷淡道：“重孝在身，不便待客，二殿请回吧。” 旭凤一双凤眼之中瞬间闪过一抹难过与痛色，他低低道：“是我疏忽了，兄长生母之事，我已知晓，现下替母神赔个罪。”说完，便起身就要行礼。 润玉却抬手制止了旭凤的动作，只听他轻轻笑了一声，道：“你又何必与我赔罪，母神，她杀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罪人而已。” 旭凤听得那声笑，心中不知怎地慌乱起来，急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生母……” 哪知旭凤还未说完，润玉便面色一白，突然大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却又突然停下了，半晌，只道：“你不知道的好，现下你还在禁闭之中，别又惹得父帝与母神不悦，快回去吧。” 旭凤见他面上神色，心中一痛，挥手变出一壶酒与一盏白玉杯，一边倒酒一边低低道：“我只是想与你说说心里话，母神的所作所为我并不认同，说句不敬的话，你我的母亲，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你我而筹谋，所爱非其道，想必你也深有同感，我本就对母神替我铺设的天帝之路毫无兴趣，兄长比我贤能稳妥，日后我愿追随兄长，臣服于兄长，我也希望，兄长愿意原谅母神。”旭凤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润玉面色依旧淡淡，他道：“旭凤，你能这么说，我心领了，只是，这帝位继任不是任由我们二人便可以决定的，何况，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旭凤看着纹丝不动的润玉，心中泛起一抹愧疚，但不知怎地，更多的却是酸涩，他沉默了一会儿，咽下一口只觉苦涩的酒，终于开口道：“还有一事相求。” 润玉站起身来，背过身子，语气却十分了然，道：“锦觅。” 旭凤身形一僵，刚想开口，润玉却已继续道：“其实就算你今日不来，我也已打算取消与锦觅的婚约。” 旭凤闻言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意，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慌乱，他惊道：“什么？” 润玉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望向空中漫天星辰，声音低沉道：“你很爱她，而她，也爱你，你们既两情相悦，我又何必再横插一脚，到不如成全了你们，过几日我便同水神商量，问过锦觅，再禀明父帝母神，二殿放心，请回吧。” 旭凤怔在原地，默默望着润玉颇显消瘦的背影，不知怎地，心中竟是万分的难受与恐慌，他涩道：“为什么，我观兄长以往言行，也是爱她的，为何如此轻易便放弃了。” 润玉这次没有再回头看旭凤，似是低低嗤笑了一声，道：“我只要他开心幸福就好。” 旭凤怔怔地看着润玉说完就消失在眼前的身影，眼中蒙上一层迷茫，我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我真的爱锦觅吗？为何兄长说要与锦觅取消婚约，希望她幸福的时候，我竟一点都不高兴。 润玉一回到房内，便再也抑制不住压在喉底的呜咽声，他坐到榻角，缩着身子抱紧了自己，眼中落下了大滴大滴的泪。 旭凤，你叫我如何不放弃。 你母杀我母，灭我龙鱼全族，便是血海深仇！ 可你这个仇人之子却偏偏是我情之所钟！ 何况你我之间本就纲常难容，有违天道！ 成全你与锦觅，可看着你与锦觅缠绵悱恻，我亦痛苦万分！ 这让我如何是好！ 不能爱你，可也没有办法恨你！ 那便，只剩下一条路了！